接下来的几天。
生活似乎真的回归了正轨。
白羽重新投入学业。
他出现在教室里。
坐在熟悉的位置。
认真听讲。
低头笔记。
偶尔回答教授的提问。
思路清晰。
言辞精准。
他参加小组讨论。
与同学交流课题。
语气平和。
态度专注。
一切都完美地符合一个优等生的形象。
只有极少数时候。
当教室后门被突然推开。
或者窗外传来突兀的响声时。
他会极快地抬眼扫视。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
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锐利。
如同平静湖面下倏忽即逝的刀光。
然后。
迅速恢复如常。
仿佛那只是瞬间的走神。
白玉也努力让自己融入往常的节奏。
上课。
去图书馆。
和室友闲聊。
但他发现自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
完全沉浸其中。
他的耳朵。
会不自觉地去分辨走廊里陌生的脚步声。
他的眼角余光。
总会留意着那些长时间停留在同一地点的人。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观察人们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试图从中分辨出哪些是自然的。
哪些是刻意伪装的。
这种过度警觉让他有些疲惫。
但他无法控制。
就像受伤的野兽。
即使伤口愈合。
也会对风吹草动保持长久的敏感。
这天下午。
只有他们两人在寝室。
白羽在书桌前查阅资料。
白玉则坐在地上。
对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关于人体运动力学的公开课视频。
他看得很认真。
不时暂停。
模仿着视频里的动作。
感受着肌肉的发力。
过了一会儿。
他站起身。
尝试做一个视频里讲解的。
关于核心爆发力的基础训练动作。
动作有些生涩。
重心不稳。
眼看就要向后摔倒。
就在这时。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后腰。
力道恰到好处。
既阻止了他的跌倒。
又没有带来任何冲击。
白玉愕然回头。
看到哥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神情平静。
“发力点不对。”
白羽松开手。
声音没什么起伏。
“核心收紧不是单纯吸肚子。
要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下腹的位置。
“感受膈肌和盆底肌的协同收缩。
像穿了一条紧身裤。
整体向上向内收。”
他的讲解简洁而精准。
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笃定。
白玉愣了一下。
随即恍然。
他按照哥哥的指点再次尝试。
果然。
感觉完全不同了。
身体的稳定性大大增加。
“哥，你怎么懂这些？”白玉忍不住问道，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好奇。这明显超出了普通体能训练的范畴。
白羽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在基地康复时，石斛教官讲的。”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身回到书桌前，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白玉看着哥哥的背影。
心里却明白。
这绝不仅仅是“听讲”就能掌握的东西。
这需要大量的实践和体会。
哥哥在基地经历的训练。
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系统和严酷。
他没有再追问。
只是默默地将哥哥刚才的指导记在心里。
继续练习。
更加用心。
傍晚。
两人一起去校外常去的一家小面馆吃晚饭。
面馆不大。
生意却很好。
充满了烟火气息。
他们找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
点了常吃的牛肉面。
等待的时候。
白羽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店内。
收银台后忙碌的老板娘。
大声聊着游戏攻略的年轻学生。
角落里安静看手机的情侣。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他的视线。
在门口一个刚进来的、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身上。
多停留了半秒。
那个男人低着头。
帽檐压得很低。
径直走到靠窗的一个空位坐下。
点餐后。
就一直看着窗外。
没有碰手机。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过于“安静”了。
白羽垂下眼眸。
拿起桌上的茶水壶。
给自己和白玉倒水。
动作自然流畅。
“吃完早点回去。”
他低声对白玉说。
“你明天不是有早课？”
白玉正看着手机里班级群的消息。
闻言抬起头。
“嗯，是啊。”
他应道。
随即注意到哥哥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更沉静一些。
他顺着哥哥刚才目光的方向瞥了一眼。
看到了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心里微微一紧。
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
他低下头。
继续看手机。
心跳却悄悄加快了。
面很快上来了。
兄弟二人安静地吃着。
没有再交流。
但一种无形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白玉能感觉到。
哥哥虽然看似在专注吃饭。
但大部分的注意力。
都放在了对周围环境的监控上。
尤其是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这种被严密保护着的感觉。
让他既安心。
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偷偷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上。
是凌风的联系方式。
他告诉自己。
如果真有意外。
他绝不能成为哥哥的拖累。
至少要能第一时间求救。
所幸。
直到他们吃完面。
结账离开。
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都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食客。
走出面馆。
晚风吹来。
带着夏末的微凉。
白羽看似随意地揽住白玉的肩膀。
带着他自然地转入旁边一条人更多的小吃街。
步伐不疾不徐。
“哥，刚才那个人……”白玉忍不住低声问。
“不确定。”白羽打断他，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和反射的橱窗，“可能只是巧合。但谨慎点没错。”
他的声音很低。
只有两人能听见。
白玉点了点头。
不再多问。
只是学着哥哥的样子。
更加留意起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
哥哥选择的路线并非回学校的最短路径。
而是穿行在灯火通明、人流密集的街道。
这显然是为了增加潜在跟踪者的难度。
和提高自身的安全性。
这种将安全意识融入日常一举一动的习惯。
让白玉再次深刻地意识到。
哥哥所处的世界。
与他曾经熟悉的那个象牙塔。
有多么不同。
回到寝室。
关上门。
那种无形的压力才似乎稍稍减轻。
白羽走到窗边。
再次确认楼下没有异常。
然后拉上了窗帘。
“以后晚上尽量少出校门。”
他转过身。
对白玉说道。
语气不容置疑。
“嗯。”
白玉乖乖应下。
他知道。
这不是限制他的自由。
而是必要的保护。
夜里。
白玉躺在床上。
回想着面馆里的那个男人。
和哥哥那一系列看似随意。
实则充满警惕和技巧的应对。
他发现自己虽然紧张。
但并没有像上次在仓库时那样。
被恐惧完全吞噬。
他甚至能开始学着去观察。
去分析。
这种变化很微小。
却真实存在。
他侧过身。
看着对面床上哥哥安静的睡颜（或许并未深睡）。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
勾勒出哥哥清晰的轮廓。
平静。
却仿佛蕴藏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
白玉轻轻握了握拳。
感受着这些天锻炼后。
手臂肌肉传来的些微酸胀感。
他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
但他正在路上。
一点点地。
剥离着过去的软弱。
一点点地。
向着哥哥所在的那个。
充满危险与责任的世界。
靠近。
哪怕步伐缓慢。
他也绝不会停下。
因为守护。
从来不是单向的付出。
而是双向的奔赴。
在危机四伏的暗夜里。
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