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寂静宿舍与未竟之言
宿舍门被轻轻带上。
白玉和凌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最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世界。
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大部分声响。
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鸟鸣。
和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音。
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窗框影子。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在光柱中无声起舞。
白羽靠在床头。
受伤的右腿平放着。
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专业书。
目光却并未落在字句上。
而是有些放空地望着空气中某一点。
凌雨并没有离开。
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背对着白羽。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
反射着微光。
但他并没有在操作。
只是那么坐着。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发出几不可闻的、规律的嗒嗒声。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
并非尴尬。
而是一种……悬浮的、等待被打破的宁静。
两人都没有说话。
仿佛都在各自的世界里沉浮。
又或者。
是在默契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无人打扰的独处时光。
过了一会儿。
凌雨动了。
他站起身。
动作带动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看白羽。
径直走到墙角的饮水机旁。
接了一杯温水。
然后。
走到白羽床边。
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动作一气呵成。
没有询问。
没有眼神交流。
仿佛只是完成一个既定的程序。
“谢谢。”
白羽轻声说道。
目光从放空处收回。
落在凌雨线条利落的侧脸上。
凌雨没有回应。
他站在那里。
目光扫过白羽放在被子上的、那本摊开的书。
又落在他包扎着的脚踝上。
琥珀色的眼眸里。
看不出什么情绪。
“很无聊？”
他终于开口。
声音带着他特有的、略显清冷的质感。
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还好。”
白羽微微摇头。
“看看书。
时间过得也挺快。”
凌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也没有回到自己座位的意思。
就那么站着。
双手插在裤兜里。
身形挺拔。
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略显慵懒的劲瘦。
阳光勾勒出他白色的短发边缘。
泛起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那天……”
白羽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说道。
“在球馆。
还有后来……”
“谢谢你，凌雨。”
他的语气很真诚。
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清晰的感激。
凌雨的目光与他对上。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
他看了白羽几秒。
嘴角似乎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像是想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嘲弄的弧度。
却又中途放弃了。
“顺手而已。”
他移开目光。
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
“不用总挂在嘴上。”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甚至显得有些冷淡。
但白羽知道。
这已经是凌雨表达“不用客气”的方式。
这个看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少年。
其实有一颗比谁都细腻和重情义的心。
只是他习惯用冷漠和疏离来包裹自己。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
似乎不再那么悬浮。
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缓和。
凌雨终于移动脚步。
他走到窗边。
看着楼下偶尔走过的学生。
和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
“黑曜的事。”
他忽然开口。
声音不高。
却让白羽的心微微一紧。
“基本定了。”
“他名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和势力。”
“都被连根拔起了。”
“这辈子。”
“他应该没机会再出来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但白羽能感觉到。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是在告诉他。
最大的威胁已经彻底清除。
他们。
安全了。
彻底地。
白羽沉默了片刻。
黑曜这个名字。
像是一根深埋在心底的刺。
即使已经知道他被羁押。
但每次被提及。
还是会勾起一阵不适的生理反应。
那些黑暗的、充满屈辱和痛苦的记忆碎片。
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将那些画面压下去。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声音有些干涩。
“我知道了。”
凌雨回过头。
看了他一眼。
似乎看穿了他瞬间的情绪波动。
但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安慰。
对于他们经历过的事情来说。
太过苍白。
他只是走回自己的书桌。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未拆封的、看起来像是游戏卡带的东西。
随手扔到了白羽的床上。
“喏。”
他的语气依旧随意。
“躺着也是躺着。”
“打发时间。”
说完。
他便重新坐回椅子上。
戴上了耳机。
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屏幕。
仿佛刚才那个扔东西的动作。
只是随手为之。
白羽看着落在手边的卡带。
是他之前偶尔提过一句想试试。
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买的新游戏。
他没想到凌雨会记得。
心里那股复杂的暖流再次涌动。
他拿起卡带。
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谢了。”
他对着凌雨的背影说道。
凌雨戴着耳机。
没有回头。
只是抬起手。
随意地挥了挥。
表示听到了。
白羽低下头。
看着手中的卡带。
又看了看床头柜上那杯温水。
再看向那个沉浸在屏幕世界里的、白色的、略显孤傲的背影。
阳光温暖地笼罩着宿舍。
时间静静流淌。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寂静空间里。
一种无需言说的、奇妙的默契。
正在悄然滋生。
如同墙角悄然蔓延的藤蔓。
细微。
却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