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被轻轻推开。
熟悉的、略带拥挤的空间映入眼帘。
午后偏斜的阳光。
透过阳台的玻璃门。
在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
混合着淡淡的、属于四个男生的生活气息。
——洗衣粉的清新，书本的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凌风的运动喷雾的味道。
一种令人安心的、属于“家”的味道。
凌雨半扶半架着白羽。
动作小心却利落地将他安置在下铺——白羽自己的床上。
“小心。”
他的声音依旧简洁。
扶着白羽慢慢坐下。
帮他将受伤的右腿抬起。
平放在铺好的被子上。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白玉立刻蹲下身。
熟练地帮哥哥脱掉左脚的鞋。
又拿过枕头。
仔细垫在他的腰后。
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他的动作细致入微。
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专注。
仿佛照顾哥哥。
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凌雨站在一旁看着。
没有插手。
也没有离开。
直到白玉忙完。
他才开口。
“药呢？”
他问的是白羽。
目光却扫过白玉。
“在这里。”
白玉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校医开的消炎镇痛药和外用的喷雾。
凌雨接过去。
看了看说明。
然后。
将口服的药片取出。
又去倒了杯温水。
一起递给白羽。
“先吃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
白羽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和药。
微微一怔。
随即接过。
“谢谢。”
他低声说。
依言将药片服下。
温水划过喉咙。
带着药的微苦。
凌雨看着他吃完药。
又将那瓶外用的喷雾放在床头柜上。
“按时喷。”
他言简意赅。
“嗯。”
白羽点头。
做完这一切。
凌雨似乎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他站在原地。
目光在白羽包扎的脚踝上停留了一瞬。
琥珀色的眼眸里。
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
他转身。
什么也没说。
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桌。
拉开椅子坐下。
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仿佛刚才那个细心周到的人不是他。
宿舍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凌雨敲击键盘的轻微嗒嗒声。
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校园生活的嘈杂。
白玉搬了椅子坐在床边。
依旧握着白羽的手。
“还疼得厉害吗？”
他小声问。
眉头微微蹙着。
“好多了。”
白羽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别担心。”
他靠在枕头上。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凌雨的背影。
那个白色的、略显清冷的背影。
今天。
如果没有凌雨……
他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从球馆回来。
如何面对医务室那些程序。
又如何……安抚几乎要崩溃的玉儿。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是感激。
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白虎少年。
似乎总在他和玉儿最需要的时候。
以一种近乎强硬的方式。
给予最坚实的支撑。
像一座沉默的。
却始终屹立不倒的靠山。
阳光在室内缓慢移动。
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
白羽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药物的作用。
加上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消耗。
他的眼皮渐渐沉重。
“睡一会儿吧，哥。”
白玉轻声说。
替他拉了拉被角。
“我在这里陪着你。”
白羽没有抗拒。
他确实需要休息。
他闭上眼睛。
感受着白玉握着他手的温度。
听着那令人安心的、规律的键盘敲击声。
意识。
渐渐沉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睡梦中。
他感觉到有人轻轻靠近。
动作极轻地调整了一下他脚踝下垫着的枕头。
带来更舒适的姿势。
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很轻。
很淡。
带着一种他无法解读的情绪。
他不知道那是谁。
是玉儿？
还是……
但他没有醒来。
只是在那份安心的守护中。
睡得更沉。
不知过了多久。
他被宿舍门开关的声音惊醒。
是凌风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室外微凉的空气。
和淡淡的汗水气息。
“怎么样了？”
凌风的声音响起。
压得很低。
显然是看到了熟睡的白羽。
“刚睡着。”
这是白玉的声音。
同样压低了。
“医生说韧带拉伤，要静养。”
凌风走到床边。
白羽能感觉到一道沉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带着审视。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嗯。”
凌风应了一声。
没再多问。
他走向自己的床位。
动作放得很轻。
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
白羽没有睁开眼。
他听着这些细微的声响。
凌风整理东西的窸窣声。
凌雨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
还有身边。
白玉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
构成了一幅平凡却温暖的画卷。
将他紧紧包裹。
脚踝的疼痛似乎还在。
心中的某个角落。
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一种久违的、属于“日常”的宁静与安然。
他知道。
前路依然未知。
伤痕依然存在。
但至少在此刻。
在这间小小的、充满了阳光和同伴气息的宿舍里。
他是安全的。
是被守护着的。
这就够了。
他微微动了动。
将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
嘴角。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
极轻地。
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
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