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连接中断的瞬间。
手机屏幕重归黑暗。
像一只阖上的、冰冷的眼睛。
切断了白玉与仓库那边唯一的、残酷的视觉联系。
客厅里。
只剩下他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
和窗外依旧未停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
他背靠着墙壁。
缓缓滑坐在地。
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个已经发出信号的装置。
和恢复待机状态的手机。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冰冷的麻木感沿着手臂蔓延。
刚才那短暂的对视。
那无声的“有趣”二字。
像淬了毒的冰锥。
深深扎进他的脑海。
黑曜注意到了。
他的干扰起效了。
但这“效”……
会带来什么？
是让黑曜更加愤怒。
将怒火加倍倾泻在哥哥身上？
还是……
他不敢深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的禁锢。
他死死盯着黑暗的虚空。
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和雨幕。
看到仓库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哥哥……
你还好吗？
时间在极致的焦虑和恐惧中。
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
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他无数次拿起手机。
想要拨打白羽的号码。
却又无数次强迫自己放下。
不能打。
哥哥说过。
除非他主动联系。
或者……万不得已。
现在打过去。
如果是哥哥处于关键时刻。
铃声可能会害了他。
他只能等。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未知中。
被动地等待。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又或许只是短短的几分钟。
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手机。
突然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
是白羽的专属铃声！
白玉像是被电流击中！
猛地从地上弹起！
手忙脚乱地看向屏幕——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
赫然是 【哥】 ！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手指颤抖着。
几乎握不住手机。
飞快地划向接听键。
“哥！”
他对着话筒急切地喊道。
声音嘶哑。
带着未散的哭腔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没事吧？！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
没有立刻传来回应。
只有……
一种奇怪的、压抑的。
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口鼻的。
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背景里。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
但隐约能听到……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的。
杂乱。
且正在快速移动。
白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瞬间被不祥的预感覆盖。
“哥？！”
他提高了音量。
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你怎么了？！回答我！”
“……玉……”
电话那头。
终于传来了白羽的声音。
极其微弱。
气息紊乱。
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且……
带着一种白玉从未听过的。
虚弱的。
近乎涣散的模糊。
“……别……回来……”
“……跑……”
最后那个“跑”字。
几乎轻不可闻。
像是坠入深渊前。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警告。
紧接着——
“唔！”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
从听筒里传来。
像是被人重重击打在了某个脆弱部位。
然后。
是手机掉落在地的、沉闷的碰撞声。
和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噪音。
仿佛手机被人一脚踢开。
或在粗糙的地面上滑行。
“哥——！！！”
白玉对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喊道。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
冻结！
电话没有挂断。
但那边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混乱的声响。
隐约的对话声。（听不真切）
拖拽重物的摩擦声。
还有……
一声极其轻微。
却让白玉魂飞魄散的——
类似金属针管按压的。
“咔哒”轻响。
不——！！！
他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尖叫。
眼前一阵发黑。
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们对哥哥做了什么？！
注射了什么？！
“呵呵……”
就在这时。
电话那头。
背景的杂音中。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带着磁性冷意的笑声。
清晰地传了过来。
是黑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慵懒。
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称心如意的作品。
“带走吧。”
他淡淡地吩咐道。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小心点。”
“我的‘小猫咪’……现在可是很脆弱的。”
脚步声再次响起。
似乎有人将重物抬起。
然后是渐行渐远的动静。
电话线路里。
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噪音。
和越来越远的、模糊的雨声。
仿佛那个仓库。
那个正在发生的悲剧。
正在迅速离他远去。
“不……不要……”
白玉瘫跪在地。
对着早已失去回应的电话。
发出绝望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泣音。
“把我哥还给我……”
“求求你……”
“黑曜……我求你……”
回应他的。
只有电话那头。
最终传来的——
“嘟…嘟…嘟…”
冰冷而规律的忙音。
像是一曲送葬的挽歌。
敲打在他彻底破碎的心上。
手机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
再次掉在地板上。
屏幕碎裂成蛛网。
映出他惨白失神。
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脸。
窗外。
雨不知何时。
竟然渐渐停了。
只有屋檐残留的积水。
滴答。
滴答。
落在楼下不知谁家的雨棚上。
发出空洞而悠长的回响。
像计时沙漏里。
最后落下的。
那颗决定命运的沙砾。
夜。
深得望不见底。
而他。
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光。
独自坠入了。
这无边无际的。
冰冷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