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冰冷的窃听器。
像三只休眠的毒蛛。
静静地趴在茶几上。
提醒着他们。
这个所谓的“家”。
早已成为一个被精心布置的舞台。
而他们。
是舞台上唯二的演员。
一举一动。
都可能被暗处的观众尽收耳中。
白羽看着它们。
眼神里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剥离。
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决绝。
他拉过白玉。
用极低的气声。
在他耳边交代。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从现在开始。”
“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都可能是台词。”
白玉仰头看着他。
看着哥哥眼中那片为保护他而筑起的、坚硬的冰墙。
他用力点了点头。
眼神里虽然还有未散的惊惧。
却也燃起了一种参与其中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明白。”
他也用气声回应。
白羽松开他。
走到客厅中央。
刻意提高了音量。
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混合着疲惫与烦躁的情绪。
“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与平日里的冷静判若两人。
“玉儿。”
他转向白玉。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城市！”
白玉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在“表演”。
他立刻进入状态。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抗拒。
“哥！”
“我们能去哪里？”
“黑曜他……他肯定会找到我们的！”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听起来充满了无助。
“去更南边！”
白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或者……回北方！”
“找个小镇藏起来！”
“他总不能把整个国家都翻过来！”
“可是……”
白玉低下头。
声音带着哽咽。
“我们哪来的钱？”
“之前的积蓄……已经不多了。”
“而且……”
他抬起头。
眼中噙着泪水。
（这并非完全表演。
恐惧与压力早已让他的情绪濒临崩溃。）
“我害怕……”
“哥，我真的好害怕……”
他扑进白羽怀里。
身体微微颤抖。
白羽搂住他。
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语气“缓和”下来。
带着一种强作镇定的安抚。
“别怕。”
“有哥在。”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明天……再去想想办法。”
“看能不能多接几个零工。”
“或者……”
他顿了顿。
声音压低。
仿佛在自言自语。
又恰好能让窃听器捕捉到。
“……找凌风他们借一点？”
“他们……应该会帮我们吧？”
怀里的白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更紧地抱住了他。
带着哭腔。
“不要……”
“别把他们卷进来……”
“我求你了，哥……”
白羽沉默了片刻。
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
“听你的。”
“不找他们。”
“我再想别的办法。”
这场即兴的“表演”持续了十几分钟。
他们围绕着“缺钱”、“想离开”、“恐惧无助”这几个核心。
编织着看似真实。
实则充满误导的对话。
每一个语气停顿。
每一次情绪起伏。
都经过了白羽精心的设计。
既要显得真实可信。
又要将错误的信息。
精准地传递到那个潜在的监听者耳中。
表演结束。
两人都感到一阵虚脱。
不仅仅是精神上的。
更是情感上的。
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脆弱。
如此赤裸地、带有目的性地展露出来。
哪怕只是表演。
也耗尽了心力。
白羽拉着白玉。
走到离窃听器最远的厨房角落。
这里靠近窗户。
有外面街道的噪音作为掩护。
“刚才……”
白玉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他们会信吗？”
白羽的目光透过厨房的玻璃。
望向楼下那辆黑车。
眼神幽深。
“不确定。”
“但至少。”
“我们传递出了‘我们很害怕’、‘我们想逃但没钱’、‘我们孤立无援’这几个信息。”
“这或许能……”
他顿了顿。
“让他们稍微放松警惕。”
“或者。”
“给我们争取到一点意想不到的时间。”
他拿出那个与星璃联系的手机。
再次发出信息。
【已尝试传递混淆信息。强调缺钱与逃离意图。等待对方反应。】
发送。
删除。
他需要让星璃知道他们的行动。
以便她能更好地判断局势。
并提供相应的建议。
做完这一切。
他看向白玉。
发现他正靠在冰箱上。
脸色依旧苍白。
眼神有些空茫。
“累了？”
白羽的声音柔和下来。
带着真实的关切。
白玉摇了摇头。
又点了点头。
“有点。”
他轻声说。
“哥。”
“我们……真的能骗过他们吗？”
白羽走过去。
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尽人事。”
“听天命。”
他的声音很低。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无论如何。”
“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白玉将脸埋在他胸前。
嗅着那令人安心的、熟悉的气息。
心中的惶恐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嗯。”
他轻声应着。
“我相信你。”
夜幕再次降临。
公寓里没有开主灯。
只点亮了一盏光线昏黄的壁灯。
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投在墙壁上。
他们坐在沙发上。
看似在休息。
实则精神依旧紧绷。
像两个等待帷幕再次拉开的演员。
等待着观众。
对他们下午那场“表演”的……
反馈。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
夜生活刚刚开始。
而在这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舞台”上。
寂静。
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白羽的手。
无声地握住了白玉微凉的手指。
指尖传来坚定的力度。
像是在说——
无论台下是掌声还是倒彩。
这场戏。
我们都得演下去。
直到……
落幕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