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如同窗外缓慢移动的云。
一天天过去。
白羽脚踝的肿胀渐渐消退。
疼痛也从尖锐的刺痛。
转变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愈合痒意的钝痛。
绷带拆掉了。
换上了更轻便的弹性护踝。
医生叮嘱。
可以开始尝试轻微承重。
但剧烈运动仍是禁忌。
宿舍生活似乎也随着他伤势的好转。
进入了一种新的、平稳的节奏。
清晨。
白玉依旧会像一只依恋主人的小动物。
从白羽的怀中醒来。
带着睡意的、迷糊的亲吻和蹭弄。
是只属于他们兄弟兼恋人之间的、开启一天的仪式。
凌风依旧是最早起床的那一个。
他的存在像一座沉稳的钟。
用规律的作息和一丝不苟的行动。
为整个宿舍定下基调。
凌雨则依旧与他的被子难舍难分。
需要凌风近乎粗暴的干预。
才能将他从睡梦中剥离。
但不同的是。
早餐的餐桌上。
总会有一份单独放在白羽触手可及处的、温度刚好的食物。
有时是凌风顺手带回来的。
有时是凌雨看似不耐烦地推过去的。
无需多言。
这已成惯例。
白天。
当白玉和凌风凌雨去上课时。
白羽便一个人在宿舍。
他试着看书。
处理一些落下的课程作业。
偶尔。
也会拿起凌雨给的那个游戏卡带玩一会儿。
更多的时候。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
看着阳光在室内移动。
听着窗外传来的、属于校园的生机勃勃的声音。
他并不觉得孤单。
因为知道。
到了固定的时间。
那熟悉的、带着急切意味的脚步声总会准时在门外响起。
然后。
门会被推开。
白玉会带着一身外面的气息冲进来。
第一件事永远是扑到床边。
检查他的脚踝。
询问他一天的情况。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
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和关切。
仿佛分离的不是几节课。
而是几个世纪。
“哥，今天感觉怎么样？”
“脚踝还疼吗？”
“我买了你喜欢的果汁。”
琐碎的问候。
和献宝似的拿出的小零食。
构成了每一天最温暖的期待。
凌风凌雨通常也会随后回来。
凌风会沉默地检查一下他宿舍里储备的水和食物是否充足。
凌雨则会看似随意地把他正在玩的游戏进度点评一番。
语气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欠揍的嘲讽。
但偶尔也会冒出几句切中要害的建议。
傍晚。
是宿舍里最热闹的时候。
如果白羽状态尚可。
白玉会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在宿舍里慢慢踱步。
进行必要的康复训练。
一开始只是几步。
后来逐渐可以绕着宿舍中央的空地走上一小圈。
每一步。
白玉都如临大敌。
紧紧搀扶着白羽的手臂。
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脚下。
仿佛生怕他再次摔倒。
“慢点，哥。”
“小心。”
“累了我们就休息。”
他的叮嘱细碎而绵密。
白羽总是耐心地应着。
“好。”
“知道了。”
“没事。”
他知道。
这是白玉宣泄内心担忧和弥补之前恐惧的方式。
他愿意纵容。
凌风有时会在一旁看着。
并不插手。
只是在白羽额头渗出细汗时。
默默递过一张纸巾。
或者在他完成预定步数后。
简短地说一句：“可以了，休息。”
凌雨则大多时候置身事外。
戴着耳机。
沉浸在他的游戏或电影里。
但有一次。
白羽在尝试独立行走时。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虽然立刻被白玉扶住。
但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凌雨。
却几乎在同一时间。
猛地摘下了耳机。
转过头。
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白羽的脚踝。
虽然下一秒。
他就面无表情地重新戴上了耳机。
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反应只是错觉。
但白羽捕捉到了。
他心里明白。
这个看似冷漠的舍友。
其实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关注着。
夜晚。
依旧是白玉轻柔的读书声。
或者四人各自安静的时光。
白羽脚踝的伤。
像一条缓慢愈合的纽带。
将四个人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那些细微的关照。
无声的扶持。
和偶尔流露的真情。
如同涓涓细流。
汇聚成一片温暖的湖泊。
浸润着这片小小的天地。
也悄然改变着其中的每一个人。
白羽能感觉到。
白玉眼中那份因创伤而生的惊惧。
正在被日常的安宁一点点抚平。
凌风那过于坚硬的轮廓。
似乎也因这琐碎的宿舍生活而柔和了些许。
就连凌雨那身尖利的刺。
仿佛也在不知不觉中收敛了几分。
而他自已。
那颗在黑暗与痛苦中变得冷硬而警惕的心。
也在这缓慢流淌的、充满烟火气的时光里。
逐渐变得柔软。
变得……重新学会了信任与依赖。
这天晚上。
白玉照例坐在小板凳上。
给白羽读着笔记。
声音轻柔。
白羽闭目听着。
手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白玉柔软的发顶。
像抚摸一只乖巧的猫咪。
凌风在处理邮件。
凌雨破天荒地没有对着电脑。
而是靠在床上看一本厚厚的、封面花里胡哨的漫画。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平和。
“哥。”
白玉读完一段。
忽然抬起头。
冰蓝色的眼眸在台灯下闪闪发亮。
“等你的脚完全好了。”
“我们再去羽毛球社看看吧？”
“烈风社长昨天还问我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白羽睁开眼。
对上弟弟亮晶晶的目光。
他沉默了片刻。
脑海中闪过摔倒瞬间的剧痛。
和白玉当时惊恐无助的眼神。
但更多的。
是烈风社长那如同火焰般、毫无芥蒂的接纳。
和球场上那种自由奔跑、挥洒汗水的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
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揉了揉白玉的头发。
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好。”
他轻声应道。
“等我好了。”
“我们一起去。”
白玉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同冰雪消融后。
绽放的第一朵花。
纯粹而明媚。
凌雨从漫画书后抬起眼皮。
瞥了他们一眼。
没说话。
只是嘴角。
似乎几不可见地。
向上弯了弯。
凌风的目光也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看了白羽一眼。
点了点头。
夜渐深。
窗外月色正好。
宿舍内的灯光温暖。
预示着。
缓慢愈合的。
不仅仅是脚踝的伤。
还有那些更深层的。
关于信任、关于未来、关于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