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务室。
消毒水的气味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
阳光透过百叶窗。
被切割成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
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白羽坐在干净的病床上。
右腿平放着。
受伤的脚踝处已经重新进行了专业的处理和包扎。
肿胀似乎消退了一些。
但依旧被厚厚的绷带固定着。
校医刚刚离开。
诊断结果是韧带拉伤。
所幸没有伤到骨头。
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避免承重。
凌雨靠在门框边。
双手插在兜里。
看着校医交代注意事项。
琥珀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只是偶尔扫过白羽苍白的脸。
白玉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紧紧握着白羽的手。
仿佛一松开。
哥哥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眼眶还带着未褪尽的红。
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羽。
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后怕。
“只是扭伤。”
白羽用空着的那只手。
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试图驱散他的不安。
“医生说了，休息几天就好。”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温和。
带着安抚的力量。
白玉没有说话。
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把脸颊埋进他的掌心。
像一只寻求庇护的雏鸟。
凌雨看着这一幕。
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他直起身。
“我去买点喝的。”
他开口。
声音打破了室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你们要什么？”
“不用麻烦了，凌雨。”
白羽抬起头。
看向他。
眼神带着真诚的感谢。
“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
“少废话。”
凌雨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目光转向白玉。
“小白玉，你呢？”
白玉从白羽的掌心中抬起头。
眼睛湿漉漉的。
小声说：
“我……我都行。”
凌雨点了点头。
没再说什么。
转身走了出去。
医务室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阳光安静地移动着。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吓到了？”
白羽看着依旧紧紧抓着自己的白玉。
轻声问。
白玉沉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
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
“看你摔倒的时候……”
“我……我好害怕……”
他的声音很小。
带着细微的颤抖。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关于失去和伤害的记忆。
似乎在这一刻又被勾了起来。
白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白玉的手。
力道坚定。
“我在这里。”
他低声说。
一字一句。
清晰而沉稳。
“没事了。”
“只是意外。”
他顿了顿。
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弟弟。
“玉儿，我们不能一直活在害怕里。”
白玉抬起眼。
对上哥哥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温柔。
有关切。
但更多的。
是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坚强。
像是一座可以永远依靠的山。
他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将眼底的湿意逼退。
用力点了点头。
“嗯。”
他应道。
声音虽然还带着点哑。
却多了几分力量。
他松开一只手。
小心翼翼地。
轻轻碰了碰白羽脚踝上包扎的绷带。
“还疼吗？”
他问。
眼神里满是心疼。
“好多了。”
白羽笑了笑。
试图让他安心。
但实际上。
一阵阵钝痛依旧从伤处传来。
只是他习惯了忍耐。
这时。
凌雨回来了。
手里提着三瓶运动饮料。
他走进来。
将其中一瓶递给白羽。
一瓶递给白玉。
动作干脆利落。
“谢谢凌雨哥。”
白玉接过饮料。
小声道谢。
凌雨“嗯”了一声。
拧开自己那瓶。
喝了一口。
然后看向白羽。
“能走吗？”
他问。
“还是需要……”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的后背。
白羽连忙摇头。
“不用背了。”
他的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麻烦……扶我一下就好。”
“我试着用左腿跳着走。”
让他一直被凌雨背回宿舍。
实在有些过于麻烦别人了。
凌雨没说什么。
上前一步。
将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
白羽扶住他坚实的小臂。
借力。
小心地从病床上站起。
受伤的右脚悬空。
大部分重量都依靠在左腿和凌雨的手臂上。
白玉也立刻站起身。
紧张地扶住哥哥的另一边。
“走吧。”
凌雨说道。
调整了一下姿势。
让白羽能更省力地倚靠。
三人以一种缓慢而略显笨拙的姿态。
离开了医务室。
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
午后阳光正好。
树影婆娑。
白羽单脚跳跃着前进。
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
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凌雨的手臂稳稳地支撑着他。
力道恰到好处。
既不让他费力。
也不会弄疼他。
白玉则在一旁。
亦步亦趋。
手里紧紧攥着那瓶没打开的饮料。
眼神始终关注着哥哥的表情。
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这一次。
白羽似乎无暇再去在意。
所有的注意力。
都集中在维持平衡和忍受脚踝传来的阵阵抽痛上。
“休息一下。”
在路过一个长椅时。
凌雨开口说道。
不由分说地。
扶着白羽坐了下来。
白羽确实有些累了。
他靠在椅背上。
轻轻喘了口气。
左腿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白玉立刻拧开手里的饮料。
递到他嘴边。
“哥，喝点水。”
白羽就着他的手。
喝了几口。
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带来一丝舒缓。
凌雨站在一旁。
看着白玉细心喂水的动作。
看着白羽顺从依赖的样子。
琥珀色的眼眸深处。
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他移开目光。
望向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
阳光将他白色的短发镀上一层浅金。
“还能坚持吗？”
过了一会儿。
凌雨收回目光。
问道。
“可以。”
白羽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
再次扶住凌雨的手臂。
站了起来。
回去的路。
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但每一步。
都有坚实的支撑在左侧。
都有担忧关切的目光在右侧。
这种被需要和被保护的感觉。
交织在一起。
形成一种奇异的暖流。
缓缓流淌在心间。
冲淡了伤处的疼痛。
也冲淡了那些盘踞在心底的、关于过去的不安。
宿舍楼。
终于近在眼前。
那扇熟悉的门。
代表着又一个可以暂时休憩、舔舐伤口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