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豪端着托盘的手悬在半空。
他只是来加个酒水而已。
眼前的画面却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那几个刚才还端着架子的外国人。
此刻正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疯狂抢食。
而包厢里放着的。
竟然是肖邦的夜曲。
这搭配，真够新奇的。
小青春送走了那几个意犹未尽的外国人。
为首的长发男离开时还满脸遗憾。
“美丽的小姐，那份达氏鳇鱼子酱真的不能再来一份吗。”
“实在抱歉，先生，每人限量一份。”
小青春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将他们送出大门。
直到汽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角，她才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许多。
她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回了后厨。
此刻的后厨，刚刚结束了一场硬仗。
厨师们有的在擦拭灶台，有的靠着墙在刷手机。
陈念正悠闲地坐在角落的一张小马扎上，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
他把晶莹的果肉丢进嘴里，动作不像个KtV老板，反倒像个在自家后花园里乘凉的贵公子。
小青春蹦蹦跳跳地凑了过去。
“老板。”
陈念抬眼看了她一下，又低下头，继续跟手里的葡萄较劲。
“嗯。”
“我今天可是凭一己之力，维护了咱们巨星KtV的尊严。”
小青春双手叉腰，下巴微微扬起，脸上写满了“快夸我”。
“让那群看不起中餐的外国人，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美食。”
陈念将完整的果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所以呢。”
“所以，是不是该有点奖励呀。”
小青春凑得更近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陈念嚼着葡萄，目光在小青春那张充满期待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他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擦了擦手，走向那个恒温储藏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只听“咔哒”一声，储藏柜的门被打开，一股冷气冒了出来。
陈念从里面取出了两个巴掌大的圆形小银盒。
他将两个银盒放到操作台上，推到小青春面前。
“喏，奖励。”
后厨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银盒。
那是达氏鳇鱼子酱。
整个KtV里最顶级的食材，一份的售价就抵得上普通员工一个月的工资。
平时他们连看都很少能看到。
现在，老板竟然一次性拿出了两份，就这么奖励给了一个服务员。
“哇——”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惊叹，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小青春。
小青春自己也愣住了。
她只是开个玩笑，想讨杯奶茶喝喝，最多奢望一顿霸王餐。
她完全没想到，老板会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
“老板，这个……太贵重了。”
“你应得的。”
陈念的语气依旧平淡。
他转身，又坐回自己的小马扎继续吃葡萄。
小青春捧着那两个冰凉的小银盒，感觉像是捧着两块烙铁，手心都在发烫。
可心底里，却又有一股甜滋滋的暖流涌了上来。
达氏鳇鱼子酱啊。
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宝贝盒子收好，对着陈念真诚道谢。
“谢谢老板。”
…………
联豪正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晚餐。
一份热气腾腾的烤羊排盖米饭，羊排烤得外焦里嫩，大块的羊肉上还滋滋地冒着油光。
金黄的油脂渗进饱满的米饭里，香气扑鼻。
联豪戴着耳机，里面放着节奏感极强的dJ舞曲。
他一手抓着羊排，狠狠咬下一大口肉，伴随着“动次打次”的鼓点，在嘴里用力咀嚼。
羊肉的焦香，孜然的辛辣，米饭的香甜，混合着炸裂的音乐。
带劲。
实在是太带劲了。
他吃得满嘴流油，脑袋随着节奏一下一下地点着，脸上是全然陶醉的表情。
就在这时，老邱端着自己的餐盘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仿佛在“做法”的联豪。
那孩子闭着眼睛，一边啃着羊排，一边摇头晃脑，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邱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孩子，莫不是中邪了。
他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联豪？”
联豪摘下一只耳机，嘴里还包着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应道。
“啊？邱叔，你来啦。”
“你这是干嘛呢？”
老邱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与关切。
“吃饭啊。”
联豪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又咬了一口羊排，然后把另一只耳机递给老邱。
“邱叔，你试试，这音乐配上这羊排，那感觉，绝了。”
老邱看着他递过来的耳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再多待一秒，自己那正常的脑回路可能就要被这股邪门的风气给传染了。
“不了不了，你……你慢慢吃。”
老邱摆了摆手，端着自己的员工餐，快步走到了餐厅最远的另一头坐下。
他甚至还特意背对着联豪的方向。
直到美食下肚，胃里暖和了，老邱才感觉那股莫名的心悸平复了下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吃完饭，老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停车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正是KtV生意开始火爆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宝马缓缓驶入。
老邱熟练地打着手势，引导车辆停入一个空着的车位。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气质沉稳。
接着，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个少年。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崭新的潮牌。
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好奇。
他一下车，目光就被不远处那块巨大的霓虹招牌吸引了。
“巨星商务KtV”。
三个大字在夜色中闪闪发光，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
“爸，这里是……巨星KtV的专用停车场吗？”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兴奋。
老邱走上前，微笑着回答。
“是的，先生，只有来我们KtV消费的客人才能停在这里。”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复，少年白白更激动了。
他跟在父亲连达的身后，亦步亦趋，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响。
难道说，老爸今天是要带自己来见见大世面？
他既期待，又有点紧张。
万一自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表现得不够好，露怯了怎么办。
连达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心思，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拍了拍白白的肩膀。
他的眼神温和。
“儿子，今天是你十八岁的成人礼。”
“放心，老爸保证，今晚会让你铭记一生。”
白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铭记一生。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双手。
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巨大的期待中躁动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