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的手段，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不过一夜功夫，所有的口供、证词，连同涉事人等的画押，便被整理成册，经由内务府，迅速呈递到了御前。
揽月轩内，萧明玥刚刚用过早膳，正端着一盏清茶，听着晚翠低声回禀外间的消息。
“娘娘，慎刑司那边审结了。小德子、来喜、刘保三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攀扯出还有两个昔日与慕容家关联颇深的低等宫人，也曾暗中传递消息，散布流言。所有涉案之人，皆已画押。”晚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慎刑司那种地方，光是听着便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萧明玥吹了吹茶沫，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在预料之中。“皇上那边，有何反应？”
“皇上勃然大怒。”晚翠低声道，“听闻龙颜震怒，当即便摔了折子。直斥慕容氏冥顽不灵，其党羽狼子野心，竟敢谋害皇嗣，动摇国本，罪该万死！”
萧明玥轻轻嗯了一声，眼底没有任何波澜。皇帝的愤怒，与其说是为了苏轻怜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不如说是为了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在他眼皮底下行此阴毒之事。皇嗣，不过是其中最不容触碰的逆鳞罢了。
“圣旨……应该快到了。”她放下茶盏，目光望向窗外明媚却清冷的日光。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王德全便亲自捧着明黄的圣旨，来到了揽月轩。宣旨的声音尖利而肃穆，回荡在寂静的殿宇中。
“……查北苑静思堂废庶人慕容氏，不思悔改，纵容旧部，勾结内侍，行谋害皇嗣之大逆之事，天理难容，人神共愤！其旧监刘保、内侍来喜、小德子三人，罪证确凿，即刻杖毙！其余涉案宫人，重责八十，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遇赦不赦！北苑静思堂废庶人慕容氏，褫夺庶人份例，非死不得出！内务府相关失察人等，一律革职，杖责四十，贬黜宫廷！”
“容妃萧氏，明察秋毫，护佑皇嗣有功，堪为后宫表率。着，晋封为正五品容妃，赐珠冠一顶，东珠十颗，蜀锦十匹，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臣妾，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明玥叩首接旨，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喜怒。
王德全宣读完圣旨，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亲自将圣旨交到萧明玥手中，躬身道：“恭喜容妃娘娘，贺喜容妃娘娘！娘娘此次立下大功，皇上甚是欣慰。”
“有劳王公公跑这一趟。”萧明玥微微颔首，晚翠立刻机灵地送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王德全捏了捏分量，笑容更盛，又说了几句奉承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圣旨的内容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慕容嫣残余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彻底清除，她本人也被彻底打入绝望的深渊，与死无异。而萧明玥，则凭借着这番“功劳”，名正言顺地晋位正五品容妃，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揽月轩内，道贺的宫人络绎不绝。萧明玥换上了新赐的妃位吉服，那雍容华贵的紫色衬得她肌肤胜雪，气度沉静。她端坐主位，接受着众人的朝拜与恭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雍容而疏离的浅笑。
“恭喜娘娘！”
“娘娘洪福齐天！”
道贺之声不绝于耳。晚翠站在她身侧，看着自家小姐沉静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局，小姐不仅彻底铲除了慕容嫣这个昔日大敌的所有痕迹，消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更是借护卫皇嗣之功，进一步巩固了与苏贵人的联盟，并让自己成功晋位正五品容妃，距离那更高的位置，又近了一步。可谓一箭三雕，赢得干净利落。
然而，当她目光触及萧明玥那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寂的眸子时，心头那点喜悦便渐渐沉了下去。
待到众人散去，殿内恢复安静，晚翠才低声道：“小姐，今日大喜……”
萧明玥抬手，轻轻抚摸着吉服袖口上繁复精致的金线鸾鸟绣纹，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喜？”她轻轻摇头，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不过是又上了一级台阶而已。站得越高，风越大，盯着你的人也越多，越狠。”
她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望向了长春宫的方向。皇后这次虽然没有直接出手，甚至可能因为她巧妙地祸水东引而吃了个闷亏，但那双凤眸，必然一直在暗中注视着一切，冷眼旁观着她是如何一步步将慕容嫣逼入绝境，又是如何借此机会扶摇直上。经此一事，皇后对她，只怕是忌惮更深，杀心更重。
前路，并未因这次胜利而变得平坦，反而更加凶险莫测。
但萧明玥眼底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会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所有挡在她面前的障碍，无论是什么，她都会一一清除。
慕容嫣倒了，还会有张嫣、李嫣；皇后之后，或许还有更强大的对手。
这“双雕”之局，她赢得漂亮。而下一局，无论对手是谁，她都已做好了准备。这身新赐的妃位吉服，于她而言，不是荣宠的象征，而是征战的铠甲。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株梅树，枝头的积雪已然化尽，露出黝黑坚韧的枝干，直指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