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阳看着眼前这“柔弱不能自理”的苏芷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沐晚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两人都清出去的冲动。
“沐仙子，”曜阳转向沐晚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如你所见，我这位友人刚刚苏醒，需要静养，不便待客。还请回吧。”
沐晚秋眨了眨眼，目光在苏芷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和曜阳紧绷的神色间转了转，忽然噗嗤一笑，非但没走，反而自顾自在桌边坐了下来，托着腮帮子：“哎呀，墨大哥你好狠的心呀，刚利用完人家打探消息，这就赶人走啦？再说了，这位妹妹刚醒，身子弱，我正好懂些调理之术，可以帮忙看看呀？”
苏芷适时地又轻咳了两声，声音细弱：“少主……我没事的，不要为了我得罪这位姐姐……”说着，还努力想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跌躺回去，眼角似乎还沁出了一点泪花，看得人于心不忍。
曜阳：“……”他感觉自己在看一场无声的擂台赛，而他是那个可怜的奖品。
他不再废话，直接上前一步，一股柔和的灵力裹住沐晚秋，半请半送地将她往门外推：“沐仙子的好意心领了，调理之事不劳费心，请！”
“哎哎哎？墨辰！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沐晚秋被灵力推着，徒劳地挣扎抗议，话没说完就被“请”出了门外，曜阳毫不犹豫地关上门，迅速加固了禁制。
门外传来沐晚秋气鼓鼓的跺脚声，但很快也离开了。
屋内终于暂时清净了。
曜阳揉了揉眉心，走到床边，看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然清明的苏芷，沉声问道：“感觉如何？”
苏芷微微点头，声音依旧虚弱但清晰了许多：“多谢少主救命之恩……感觉好多了，只是浑身无力。”她顿了顿，目光低垂，带着歉意和一丝后怕，“少主，对不起……在黑风戈壁，我……”
“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动用那种透支生命本源的力量？”曜阳打断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股冰寒死寂的力量，绝非普通外门弟子所能拥有。
苏芷身体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眼神闪烁，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惧的回忆：“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想着不能让他们伤害少主……然后……然后身体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很冷……很可怕……”
她的语气带着真实的惊惶和迷茫，不像作假。
曜阳凝视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破绽。但那双蒙着雾气的眸子里，除了虚弱、后怕，就是一片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混沌。
“你身体里，有什么？”曜阳追问。
苏芷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从小时候有记忆起，偶尔就会觉得身体里很冷，但很快就过去了。那次……是第一次那么强烈……”她抬起头，看着曜阳，眼神带着祈求和无助，“少主，我是不是……变成了怪物？”
她的表现天衣无缝，将一个意外觉醒了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并且因此感到恐惧的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曜阳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苏芷肯定有所隐瞒，她的身份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现在逼问显然得不到答案，反而可能刺激到她体内那未知的存在。
当务之急，是让她先恢复过来。
“别多想，先好好休息。”曜阳语气放缓，取出一瓶温养的丹药递给她，“按时服下，尽快恢复体力。这里很安全。”
苏芷乖巧地接过丹药，低声道：“谢谢少主。”她服下丹药，重新躺好，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脆弱。
曜阳看着她，心中疑虑未消，但终究没再追问。他走到外间，盘膝坐下，神识却悄然覆盖整个小院，一边为苏芷护法，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百炼宗后山必须去探，沐晚秋的话虽然目的不纯，但提供的消息很可能属实。残片的感应不会错。
只是，该如何潜入守卫森严的百炼宗？又该如何避开可能的陷阱？
他想起李寒舟送的药膳，打开食盒，里面除了药膳，食盒底层竟还压着一枚薄薄的玉简。
曜阳心中一动，拿起玉简神识一扫。
里面并非什么感谢之言，而是一幅简略的天枢城地下暗道图！其中一条暗道的出口，赫然标注在百炼宗后山外围的一处废弃矿坑附近！
此外，还有一句冷冰冰的留言：“近期巡夜增加，戌时至亥时，西侧阵法有片刻灵力流转间隙，长约十息。慎用。”
曜阳眼中精光一闪！李寒舟！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如此详细的暗道图，甚至对百炼宗巡夜规律和阵法弱点了如指掌？他帮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帮助，看似雪中送炭，却也让局势更加迷雾重重。
但无论如何，这条信息来得太及时了！
曜阳迅速记下暗道图和阵法间隙时间，掌心灰芒一闪，将玉简彻底湮灭成虚无。
他看了一眼内室安静调养的苏芷，留下足够的丹药和一张说明情况的传讯符，决定事不宜迟，今夜就行动！
入夜，戌时初。
曜阳变换成一个最普通的夜行打扮，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按照李寒舟提供的暗道图，悄无声息地潜入城南一处荒废的宅院，找到枯井下的入口，进入了错综复杂的地下暗道系统。
暗道内潮湿阴暗，但并无守卫。曜阳身形如鬼魅，快速穿梭，避开了几处坍塌堵塞之处，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找到了那个通往废弃矿坑的出口。
小心翼翼推开伪装的石门，外面正是百炼宗后山的外围区域。远处宗门主体建筑灯火通明，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隐约可闻。
他隐匿在一处巨石之后，静静等待。
戌时末，接近亥时。
果然，一队巡夜弟子刚刚从西侧走过，那片区域的阵法光幕，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灵力流转出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迟滞！
就是现在！
曜阳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夜色和阵法的双重掩护下，快得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影子，精准地在那十息间隙内，穿过了西侧阵法，成功潜入百炼宗后山范围！
一进入后山，怀中残片的悸动瞬间变得强烈无比！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后山深处一片守卫更加森严的禁地！
那里似乎是一座古老的祭坛状建筑，被层层阵法笼罩，远非西侧外围阵法可比。
曜阳屏住呼吸，将“万化归墟诀”的隐匿之能催动到极致，如同一个虚无的幽灵，借助山石林木的阴影，一点点向着那处禁地靠近。
越是靠近，残片的悸动越发剧烈，甚至引动了他丹田内的暗金丹和寂灭臂甲都微微震颤起来。那里面的东西，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终于，他潜行到禁地边缘的一座矮山上，借着茂密灌木的遮掩，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一片被人工开辟出的巨大平台上，矗立着一座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古老祭坛。祭坛上刻满了复杂的星辰图案和从未见过的符文，中央似乎有一个凹槽。
而祭坛周围，竟然有不少人影！
为首的，正是百炼宗的宗主和几位气息浩大的长老！他们此刻正围着祭坛，面色凝重地讨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