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越来越近，踏在石板路上清晰可闻。宫门前的风还在吹，艾琳站在回廊下没有动。她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也看见了远处渐渐清晰的轮廓。
莱昂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他没有先看身边的士兵，也没有理会身后的队伍，目光直接落在回廊下的那个身影上。艾琳穿着素色长裙，发丝被风吹起，一只手扶着廊柱，另一只手攥着袖角。
她朝他走来。脚步一开始很慢，然后加快。莱昂甩开披风，大步迎上去。两人在石阶中央停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铠甲冰冷，沾着夜露和尘土，但她没有躲。她的脸贴在他肩上，双手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料。他的手掌抚过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是要把这几日的空白都补回来。
谁都没有说话。周围的人安静地退开，守夜的卫兵停下巡行，站在暗处低头看着地面。一名侍从原本要上前接马缰，看到这一幕便停住了脚步，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许久，莱昂松开一点距离，双手捧起艾琳的脸。他的拇指擦过她的眼角，那里有一点湿润。她没哭出声，但眼睛已经红了。
“你回来了。”她说。
“我回来了。”他答。
她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伸手去解他胸前的铠甲扣环。金属碰撞发出轻微声响。第一颗解开，第二颗也松了。她的动作很轻，却坚决。
“你说过要看我穿上婚服的。”她说，“你不许再走了。”
“我没想走。”他说，“我只是去修一座塔。”
“可我以为你会晚一天，再晚一天，然后又一天。”她的声音低下去，“就像以前那样。”
他喉咙动了一下，把她重新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这次不一样。我一步也没敢多停。”
她闭上眼，靠着他。他的心跳很稳，呼吸带着凉意，但胸膛是热的。
他又说：“我在哨塔最后加固的时候，一直在想你站在这里等我的样子。天黑了你还站着，风这么大也不进去。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再让你等第二次。”
她抬起脸看他，“真的？”
“真的。”他说，“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快给你。”
她嘴角动了动，终于露出一点笑。他低头看着她，也笑了。这个笑容让他脸上所有的疲惫都淡了下去。
他牵起她的手，“我们进去吧。”
她点头，挽住他的手臂。两人并肩往内庭走去。宫道两侧的灯不知何时全亮了，原本只该值夜的宫人站在廊下，手里拿着灯芯或布巾，见他们走过，轻轻行礼。
一位老绣娘抱着一卷布料站在绣房门口。那是婚服的绶带，还没缝完。她看见莱昂，微微躬身。莱昂认出了她，冲她点了点头。
艾琳轻声说：“她们都在等你回来。”
“我知道。”他说，“我能感觉到。”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同步，影子在灯光下交叠在一起。沿途有宫女提着灯笼走过，见到他们便停下，安静地让到一旁。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脸上都有笑意。
走到寝殿外的庭院时，艾琳停下脚步。她转头看他，“工坊说婚戒今天就能交付，婚誓匾也上了漆，明天可以挂起来。”
“我想看看。”他说。
“现在？”她问。
“现在。”他点头。
她带他去了工坊。门没关，里面还有人在忙碌。首席工匠正在检查戒指的刻纹，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他们，连忙起身。
艾琳走近台面，拿起木匣打开。银戒静静躺在红布上，表面光滑，内圈刻着两个名字的首字母，交错缠绕。
“就是这个。”她说，“我没改过设计。”
莱昂拿起戒指，看了看，然后握住她的手，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正好。
“它会一直戴着吗？”他问。
“一直。”她说。
他把木匣合上，放回桌上。工匠们悄悄退出房间，留下他们两个人。
他又问：“婚服呢？我能看看吗？”
她犹豫一秒，“你答应过不乱动。”
“我就看看。”
她带他回到绣房。婚服挂在屏风后，金线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掀开薄纱，整件衣服展现在眼前。袖口的藤蔓纹清晰可见，领口绣着小小的星月图案。
莱昂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衣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他说。
“你喜欢？”她问。
“喜欢。”他说，“你穿它的时候，一定会更美。”
她低头笑了笑，然后转身把婚服重新盖好。她回身时，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目光仍停留在屏风上。
“在想什么？”她问。
“在想北原乡。”他说，“等打完仗，我们就去那里。你教孩子们读书，我建学校。每天早上你能看到太阳从山后升起来，晚上能听见风吹树林的声音。”
“没有战报，没有急件，也没有要修的哨塔。”她说。
“对。”他说，“只有我们。”
她走近他，把手放在他胸口，“那你一定要记得，每天回家吃饭。”
“一定。”他说，“一顿都不落。”
她踮起脚尖，额头抵在他下巴下。他低头，鼻尖碰到她的发。两人就这样站着，谁都没再说话。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巡夜的人经过。灯油烧得有些短了，火光微微晃动。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的头靠在一起，像一幅静止的画。
艾琳轻声说：“明天开始，所有东西都要准备到位。后天就是婚礼的日子。”
“我知道。”他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包括心？”她问。
“早就准备好了。”他回答，“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抬起头看他。他低头吻了她。这个吻很轻，也很短，却像把之前所有分离的日子都连了起来。
他们走出绣房，沿着回廊慢慢往寝殿方向走。夜风变小了，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远处钟楼敲了一声，已是深夜。
走到寝殿门口，艾琳停下。她看着他说：“今晚你不用回营帐了。”
“我不走。”他说，“这次我留下来。”
她推开门，他跟在她身后进去。屋内烛火未熄，桌上还放着那枚婚戒木模。她走过去，拿起木模递给他。
“你还带着它？”他问。
“我一直留着。”她说，“每次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他接过木模，放在掌心。木头已经被磨得很光滑，边角圆润。他看了几秒，然后放进怀里。
“下次别等我这么久。”他说。
“你别走那么远。”她答。
他握住她的手，“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