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赠与协议。
那五个加粗加黑的宋体大字，像五座沉甸甸的大山，直直地压在桑柠的心口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纸黑字，这可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
桑柠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这要是签了，紫罗兰宝石项链、池家传家宝手镯……就都成了她的私人财产。
万一……万一以后她和池也走不到一起，按照这份协议，这些东西她甚至都不需要归还！
惶恐、不安、还有一种被巨大财富砸晕的荒谬感，让她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池也，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写满了惊慌。
“阿姨……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她的声音又轻又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池也，你快管管你妈！
然而，池也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深邃的黑眸里非但没有一丝要帮忙解围的意思，反而闪烁着看好戏的促狭笑意。
在桑柠绝望的注视下，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了茶几上那个丝绒盒子里的翡翠手镯。
那只通体翠绿的手镯，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显得愈发温润通透，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岁月和家族的重量。
桑柠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牢牢抓住。
池也握着她的手腕，将那只冰凉温润的玉镯，不容拒绝地，缓缓套了进去。
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那抹浓郁的翠色，映衬着她白皙纤细的手腕，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不错不错，还得是我媳妇儿，戴着可真好看！”池也的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占有欲。
说完，他还嫌不够似的，牵起她那只戴着传家宝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
“啵！”
一声响亮的亲吻声，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客厅里，清晰地炸开。
桑柠感觉一股热血“轰”的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他他……他竟然当着他妈妈和那三个工作人员的面，亲她的手！
桑柠的脸颊瞬间爆红，温度高到几乎能把空气点燃。
坐在对面的周雅，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没脸没皮、像被夺舍了的痴汉模样，优雅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要是家里那个老古板看到他儿子现在这样，估计要嫌弃得翻白眼。
周雅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视线从自家丢人现眼的儿子身上挪开，重新落回桑柠身上。
她直接牵起桑柠的另一只手，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支钢笔，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心里。
“乖柠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阿姨给你的底气，你就是阿姨心里的儿媳妇，快签吧！”周雅的语气温柔。
桑柠感觉自己手里的笔有千斤重，她尝试做最后的挣扎。
“阿姨，这真的太贵重了，我和池也才刚在一起……”她语无伦次，试图解释他们才刚在一起，还没到这一步。
“我真的不能收。”
她话音未落，身旁的男人突然凑了过来。
池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还把玩着她戴着玉镯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颊肉，侧头看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乖乖，你不收这镯子，是不想对我负责吗？”
桑柠瞳孔地震！
她猛地转头瞪着他，这人怎么能当着他妈妈的面说出这种话！
池也仿佛嫌火烧得还不够旺，看着她又羞又气的样子，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吃干抹净就想跑？你想当个渣女？”
渣……渣女？！
桑柠的双眼瞬间瞪得溜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让她整张脸都爆红一片。
她猛地抬头，环视了一圈。
只见对面的周雅女士正努力地用喝水来掩饰自己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而那三位一直保持着专业素养、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此刻也肩膀耸动，低着头，一副“我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的痛苦模样。
社死！
是最高级别的公开处刑！
“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桑柠又羞又气，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这人怎么能当着他妈妈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没有？”池也挑眉，握着她的手，将那支笔往协议上又推近了一分，语气里满是蛊惑，“那你就快签。”
“签了，就证明你不是渣女。”
桑柠：“……”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签，她就得收下这些天价的礼物，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
不签，她就坐实了“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渣女名号，还是在未来婆婆面前！
这哪里是选择题，这分明是一道送命题！
看着小姑娘那副快要被逼哭的委屈模样，周雅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胳膊上。
“行了你，少欺负柠柠！”
她嘴上虽然在骂，但脸上的笑意却根本藏不住。
她拉着桑柠的手，柔声安抚道：“柠柠啊，你别听这臭小子胡说八道。这协议呢，就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也是给你的一份保障。你是个好姑娘，我们池家不能让你受了委屈。你就安心收下，啊？”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母子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桑柠看着周雅那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池也那副“你今天不签就是不爱我”的无赖表情，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手腕上那只沉甸甸的镯子上。
她知道，今天这字，她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了。
与其再继续挣扎，被这对腹黑母子公开处刑，还不如速战速决！
桑柠心一横，眼一闭，抓起笔，在那份协议的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她破碎的羞耻心。
看到那两个娟秀的字迹落在纸上，周雅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得如同盛开的牡丹。
“哎！这就对了！”
她满意地拿起那份签好的协议，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郑重地交给了身后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将那份签好的协议迅速地收了起来，仿佛生怕桑柠反悔。
“好了好了，”周雅站起身，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柠柠啊，你看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就好好休息，阿姨公司还有个会，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咱们周六吃饭的时候再好好聊！”
临走前，她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池也一眼，用命令的口吻道：“臭小子！照顾好柠柠！给她多熬点汤补补！”
累了一晚上？多熬点汤补补？
桑柠刚因为签完字而稍稍降温的脸颊，“腾”的一下，再次烧成了火烧云。
“阿姨再见……”她几乎是蚊子哼哼。
周雅笑着回道：“好，好好休息，再见。”然后踩着优雅的步伐，带着她那三个来去如风的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砰！”
随着大门被轻轻关上，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空气中，还残留着周雅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厨房里飘来的、乌鸡汤的香味。
桑柠整个人都还僵在沙发上，她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这只绿得晃眼的传家宝手镯，又看看茶几上，那条躺在丝绒盒子里的紫罗兰宝石项链......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她缓缓地，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那个笑的心满意足的男人。
池也正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和胜利者的光芒。
他朝她凑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低沉的嗓音带着餍足的沙哑，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好了，池太太。”
“现在，名正言顺了。”
桑柠的心跳，因为这句称呼而漏跳了一拍。
就在她张嘴想反驳点什么的时候——
“嗡嗡——”
池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屏幕。
是周雅女士发来的微信。
他点开，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在桑柠疑惑的目光中，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了她。
屏幕上，周雅女士的微信头像下，是一段霸气侧漏的留言：
【我现在就回家准备聘礼，臭小子，你悠着点，别欺负我儿媳妇！】
桑柠看着那行字，眼前一黑，彻底放弃了挣扎。
毁灭吧，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