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昏暗的出租屋内，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外卖盒子隔夜后发酵的酸味。
陈默根本没有在跟他口中的费总编交流稿子。
他整个人陷在椅子里，双脚翘在桌上，正一脸傻笑地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跟那个白天就一直在聊的“向日葵”，也就是夏秋雨的聊天界面。
旁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右下角，一个企鹅头像在疯狂闪动，催稿信息像刷屏一样弹出来。
【飞鸿中文网总编-费洪：默神，稿子怎么样了？今晚的推荐位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开书了！】
【飞鸿中文网总编-费洪：默神，我知道这个时间有点仓促，一下写五万稿子，有点困难。你看这样，明天九点之前，能不能先给我部分稿子，剩下的你在晚上八点之前给我也行？】
【飞鸿中文网总编-费洪：默神，怎么了？是在忙着写稿子吗？为了不耽误你的时间，我们电话沟通一下吧。】
【飞鸿中文网总编-费洪：默神，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飞鸿中文网总编-费洪：陈默大神，你有看到吗？看到请回复！】
【飞鸿中文网总编-费洪：喂，陈默，你被外星人劫持了吗？八个小时了，你也不回我一声！】
【飞鸿中文网总编-费洪：陈默，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们签了合同，你就敢跟我玩消失！你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给我稿子，咱们合同就作废！你别想拿到一分钱！】
【……】
费洪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称呼从最开始恭敬的“默神”，变成了咬牙切齿的“陈默”。
陈默当然看到了这些消息，眼角的余光扫过，心里甚至没有泛起一点波澜。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手机屏幕上那个向日葵头像。
他生怕自己回复费洪哪怕一秒，就会错过夏秋雨的下一条消息。
【向日葵：陈默，你那个时候就开始写小说了吗？我记得你坐在后排，班里的男生，好像都特别喜欢看小说，听说还是凑钱买的。】
【陈默：我高中时候还没写，那时候就是单纯的喜欢看。一本书二十块钱，我们七八个人凑钱买。买完后，就把书按照一百页开始撕成很多份。出钱最多的先看前一百页，看完后交给出钱第二多的，然后他再去看一百页到两百页的。以此类推。】
【陈默：那时候，我穷，每次出钱最少，所以都是最后一个看。】
【向日葵：嘿嘿，也就是说，你现在一个月能挣那么多，得多亏了当年跟你凑钱买书的同学啊。】
【陈默：可不是嘛。那时候家里每个月就给两百块钱充饭卡，我们几个每次都只充一百，剩下的一百块全都用来买书了。要是饭钱不够了，就到处找别人蹭饭，吃这个点咸菜，吃那个点馒头。】
聊着聊着，陈默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青涩又拮据的校园时代。
一边是饿着肚子，一边是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幻想着自己也能像书里的主角一样，逆袭成功，得到校花的青睐。
或许，正是在那种对未来的幻想中，他才对夏秋雨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可惜，小说毕竟是小说。
高中毕业，夏秋雨考上了本科，而他只考了个专科。
后来又听说，高中时那个天天在篮球场上出风头的体育生，他们那一级的校霸王子豪，凭借体育特长生的身份，竟然跟夏秋雨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再后来，就传闻两人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陈默感觉天都是灰的。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他暗恋了整整三年，以为早就嫁作他人妇的女孩，居然在他大学毕业三年后的昨天，主动联系了他。
一聊，就是一整天。
他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虽然还想聊下去，虽然很怕关掉这个聊天窗口，他跟夏秋雨就又会回到原先那种两条平行线的状态。
但陈默还是做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成熟”的决定。
【陈默：秋雨，谢谢你陪我聊了一天，让我重新回忆了一下高中生活。】
【陈默：有机会，我想请你吃个饭。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再这么聊下去，可能会影响到你老公跟孩子的休息了。】
【陈默：咱们有时间再聊吧。】
他觉得自己这几句话说得体面又周到，既表达了想见面的愿望，又显得自己善解人意。
虽然他很不愿相信，自己心里的女神夏秋雨已经结婚生子，但理智告诉他，这太正常了。
像夏秋雨这么优秀的女孩，就算没跟王子豪在一起，追她的人也得从学校门口排到市中心。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结婚。
发完之后，陈默就死死盯着屏幕，等待着夏秋雨的回复。
哪怕只有一个“好”，或者“晚安”，他都心满意足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屏幕上跳出来的，是一个问号。
【向日葵：？】
【向日葵：陈默，你就这么盼着我结婚生孩子吗？我现在跟你一样，是单身。】
单身？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了陈默的脑子里，让他浑身一颤。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嗡”的一下全冲上了头顶。
【陈默：我听说你大学的时候，不是跟王子豪谈了吗？】
他的手指有些发抖，把这句压在心底好多年的疑问发了出去。
【向日葵：这又是哪儿来的谣言吧。王子豪上大学后，没多久，就去当兵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陈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他想问夏秋雨为什么单身到现在，又觉得太唐突。
就在他纠结着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夏秋雨又发来了一段话。
【向日葵：陈默，咱们先不聊这些了。其实……我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
【向日葵：我现在的工作，其实不太好。】
【向日葵：我也考虑过换工作，但现在的就业环境你也知道……我就想着，能不能先找个兼职。】
【向日葵：正好看到你发的朋友圈，说写小说能挣钱，所以……我也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