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赵启年更清楚，他为什么要跟王大力有说有笑。
董事会那帮人，只看得到财务报表上的赤字和用户断崖式的下跌，他们要的是一个解释，一个交代。
而他要的，是一个答案。
蜂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叫林宇的年轻人，为什么敢用那种方式，在蜂鸟的心脏上插一把刀，还笃定他们不敢拔出来？
只有亲自走进这个被称作“收容所”的地方，跟这里的人混在一起，闻一闻空气里那股子混杂着汗水、泡面和廉价油漆的味道，才能真正看懂那张广告背后的逻辑。
“大叔，我跟你说，我们林总，那就是神仙下凡！”
王大力搂着赵启年的肩膀，唾沫星子横飞，浑然不觉对方身上那件手工缝制的唐装，其价值足够买下他十年的工位费。
“当初我来的时候，这儿比猪圈还破。可林总一眼就看出来，我是个人才！他说我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干大事的料！”王大力挺了挺胸膛，脸上是发自内心的自豪。
赵启年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这套说辞，他年轻时在酒桌上听过不下几百遍，都是些江湖骗子用来忽悠人的场面话。
可从王大力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真诚。
“后来呢？”赵启年顺着他的话问道，像个听故事听入了迷的邻家大爷。
“后来？后来我就留下了呗！然后陈默来了，苏晴来了，小跳也来了。我们这些人，在外面都是别人眼里的废物、倒霉蛋。可是在这儿，在林总眼里，我们都是没被发现的宝贝！”
王大力指了指正在角落里，戴着耳机安静画画的苏晴，又指了指那个抱着吉他，眼神狂热地盯着录音棚大门的马小跳。
李曼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董事长被一个外卖员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急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几次想上前，都被赵启年用眼神制止了。
这时，收容所那扇崭新的玻璃门，又一次缓缓打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眼球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
他身上那件夹克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领口和袖口都磨得发亮，身上散发着一股烟味、酒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走进来，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老板椅上的林宇身上。
王大力停下了他的长篇大论，皱着眉看着来人。
李曼的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
男人一步步走到林宇的办公桌前，站定。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这里的破烂环境所惊吓，也没有对林宇的年轻感到意外。他的目光，直勾勾地钉在林宇身上。
“你就是林总？”他沙哑地问道。
林宇终于放下了手机，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打量了他一下。
“是我。”
“我看了你们在蜂鸟首页的广告。”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双喜”，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打火机，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广告上说，这里是梦想起航的地方。”他吐了个烟圈，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我没什么梦想。”
“我就是想问问……”他把烟灰弹在光洁的水泥地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问。
“你这儿，是不是能搞到快钱？”
李曼的心一下沉了下来。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当初她赌挂在蜂鸟首页的广告，能给林宇带来一批有梦想，但还没成功的人。
但也有可能引来一些不正常的人。
比如眼前这个。
如果因此出了事，那她们蜂鸟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看向赵启年，却发现赵启年出奇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快钱？”
林宇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手机屏幕，“你告诉我，多久才叫快？”
男人想了想，“越快越好，当然，只要能让我翻身，时间长一点也没有关系。”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十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
“我手里就只有这一千块钱了，你告诉我，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变成一百万？”
林宇懒得看对方，摇了摇头：“我教会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我给你一半！”男人很大方地伸出一个手指头。
林宇笑了笑：“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但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们收容所里，也有一个人，像你一样。”
“他银行卡里只有二百五十块三毛八，不，确切的说是三百八十块两毛五，却一直想着几个亿的项目。你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他怎么样了？”男人迫不及不及地看着林宇。
林宇指了指墙上新贴的价目表，“先把咨询费交了。”
“咨询费九百九十九？”男人瞪着眼，笑了笑，“我现在就这一千块了。给了你，我就彻底没钱了。”
“我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你告诉我，我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挣到一百万。”
林宇再次指了指价目表，“咨询费九百九十九，保证立竿见影。没效果，十倍赔偿。”
“而且，我能保证，你除了这九百九十九，不用再投资任何一分钱。”
“你是认真的？”男人郑重地看着林宇。
林宇点了点头，“我能把招聘广告，打在蜂鸟音乐首页，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好，那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不用找了！”
男人直接把钱拍在了林宇桌上。
“不，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林宇从那个祖传的铁皮盒里，拿出一枚硬邦邦的一块钱硬币，放在男人面前。
【叮，恭喜宿主获得咨询费999元，黑心点+99.9！】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当然，我这个方法，不仅能让你，让办公室里所有人，或者任何一个想挣快钱的人，都能在极短时间内挣到一百万。”
林宇缓缓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办公室里所有竖起耳朵的人，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这个方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