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气氛凝重。
兰煜雪与顾清风分坐两旁，脸色皆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连日调查，所有线索竟都隐隐指向兰策，这让兰煜雪几乎难以承受。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兰煜雪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他揉着额角，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先是得知养了十八年的儿子非亲生，如今，如今竟还要面对他可能是仇人之子的可能，哎～”
顾清风抬眼看他，语气依旧平静，“尚未有最终定论，不必过早煎熬。即便，即便真是如此，可稚子何辜？策儿对此一无所知。”
兰煜雪重重叹息一声：“尽快将那个叫鬼耳朵的带回来，我要亲自问话。还有，必须查清钟思岳是当真死了，还是金蝉脱壳！”
他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清风，“大师兄，策儿是我养了十九年的孩子，他性子是骄纵任性了些，但只要他不犯下大错，我绝不会动他。只是，”
顾清风已然猜到他的未尽之语，却还是问道，“你待如何？”
兰煜雪深吸一口气，目光沉凝：“大师兄与师尊感情最深，你方才所言稚子何辜，可还作数？其他师兄弟们呢？尤其是六师弟！”
他可以容下兰策，其他师兄弟各个强悍，且都十分敬爱师父，若知道兰策的身份，怕是不能善了。
“师父…”顾清风低声呢喃，眼前仿佛闪过陆枕河清逸出尘的身影，往昔相处的点滴与师父身亡时的惨状交织浮现。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底带着果决，声音低沉却清晰，“此事不能牵连策儿，至于其他人，我会说。”
“那便好，有大师兄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兰煜雪稍稍松了口气，他不想和师兄弟决裂，若真有那一天，他也不介意。
就在这时，管家敲门禀报，“王爷，二公子有信送到，似乎颇为紧急。”
两人对视一眼，兰煜雪沉声道，“拿进来。”
管家呈上信件后便躬身退下。兰煜雪展开信纸，脸色愈发阴沉，随即将信递给顾清风，“你看看。岛上果然出事了，那个云雪萍再次被人下毒，情形比上次更为凶险。”
顾清风面沉如水，迅速览毕，沉默片刻后蓦地起身，“我去一趟蓬莱岛。正好，也可当面询问叶星光关于钟思岳之事。”
“你确定要去？”兰煜雪随之站起。
“是。”顾清风的语气不容置疑。
深知这位大师兄说一不二的性子，而且他也想知道，兰煜雪只得点头，“好吧，我派人随你…”
“不必，”顾清风打断他，目光扫向窗外渐沉的落日，“我独行更方便。”
他想到刚刚归来的兰策，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旋即硬下心肠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策儿那你看好。”
“如此匆忙？”兰煜雪知他决定已下，难以挽留，只得叹息一声，“一切小心。”
顾清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影很快融入暮色之中。
兰策在金玉苑等了一夜，盼了一夜。起初是焦灼，后来连日奔波的疲惫涌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次日醒来，身边依旧空无一人，顾清风并未来。
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火气顿时冒了上来。
为什么没来？哼！
他洗漱用膳，心不在焉，正犹豫是继续生闷气还是直接去枕松云居兴师问罪，卓练风风火火地找来了。
几个月不见，卓练憋了一肚子话，见面就嚷，“策哥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也不找我？咱俩多久没一起玩儿了？走走走，先去东市…不对不对，先去看竹心苑！那儿可全都弄好了，保准你喜欢，真跟世外桃源似的！我盯了这么久，你不去可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兰策本来兴致不高，但听到竹心苑三字，眼睛倏地亮了。那是他仿照师父山间旧居之名，在京城置办的宅子，前后耗费了三年多心血。他心念一动，去看看也好，日后给师父一个惊喜。
“少废话，走吧。”他压下心头那点不快，起身便走。
哼，晚点再和师父算账！
两人并肩出了金玉苑，经过枕松云居时，兰策偏头望了一眼，心里哼道：就得让师父知道，我生气了。
直至出了王府，左右无人，卓练才压低声音，话痨本色尽显，“我跟你说，张郎那家伙真没劲！去年咱们一块儿被皇上申饬，满京城就没人议论他的，还有老三、老五也没人说，光盯着咱俩了！啧，烦！我跟你说，我被我二哥打得差点下不了床，关到现在，这还是偷跑出来的呢！”
兰策对此倒不意外，张秉那古板性子京城闻名，确实没什么嚼舌根的价值。
“还有那个苏文胜，年底娶了李尚书家的千金，刘大学士的女儿还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势，啧啧，比戏台子上还热闹，这小子走了什么桃花运！对了，还有景辉，现在也不出门了，我找他他都不理我…”
卓练叽叽喳喳说着京中各色人等的近况，兰策大多默默听着，偶尔应和几句。待他说得差不多了，兰策才打断他，“卓练，别聊他们了。我问你，你知道京城附近，哪个月老祠比较灵验吗？”
卓练先是一愣，随即坏笑着挑眉，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怎么？咱们策哥儿这是～思春了？”
兰策一拳捶在他肩头，打得他一个趔趄，“少胡说八道，到底知不知道？”
卓练揉着肩膀，嬉皮笑脸地搭上他的肩，“灵不灵的不知道，不过月老祠没几座。最近的得是城东那边山腰上那一座，我听我二表妹提起过。那地方树多草深，景色寻常，去的人不多，估计是不灵。”
“好。”兰策点头，心里拿定了主意，“先去竹心苑，然后就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