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策呜呜的哭着，一抬头，看着顾清风眼中那抹熟悉的、带着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关切，又瞥见他被自己紧攥着手腕下隐隐透出的、欲离去的姿态，心中恐慌与委屈交织到了极点。
他心一横，什么矜持、什么骄傲都顾不上了，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撞进顾清风怀里，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进那带着冷冽药香的颈窝，像小时候耍赖撒娇那般，用尽全力缠抱住他，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化作青烟消失。
“师父，你别走，你别不要我，呜呜，我不要你走，”他哭喊着，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令人心碎的颤抖，“我不生气了，我真的不生气了，你别对我这么狠心好不好？师父，求你了，别不要我，呜呜，师父～”
顾清风彻底愣住了，温热的、带着泪意的躯体毫无缝隙地贴合上来，少年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双臂缠绕的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窒息。
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被投入烈焰的寒冰，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他没有躲闪，没有推开，甚至没有一丝反抗，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躯的颤抖，听到那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哭诉，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那些他刻意筑起的疏离壁垒，那些他以为坚不可摧的理智防线，在这一刻，在这滚烫的眼泪和全心全意的依赖面前，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他微微仰起头，闭了闭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心中一片冰凉，又一片滚烫。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之前所有的刻意回避，所有的冷硬拒绝，所有为了划清界限而做的努力，在这一抱之下，全都前功尽弃，溃不成军。
许久，他终是认命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臂。
一只手带着些许迟疑，最终还是坚定地环住了少年纤细却不住颤抖的腰背，另一只手则抚上他单薄的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揉着那凸起的、瘦削的肩胛骨。
最后，那只手缓缓上移，扣住他的后脑勺，将那颗毛茸茸、泪津津的脑袋更紧地按向自己的肩窝。
他抱紧了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占有和保护意味的姿态。
兰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迟来的、却无比真实的回 抱。那环绕着他的手臂坚实而有力，那按在他脑后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原本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哇”地一声，哭得更加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次润湿顾清风肩头的白衣。
他更加用力地搂紧师父的脖子，要将自己揉进对方的骨血里，带着哭腔，颠三倒四地开始诉说积压了两年的委屈，“你，你都不来看我，信也不好好回，带一个口信还是不想理我，呜呜，我生辰你都不在，我受伤了，好疼，你也不知道，我以为，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呜呜，师父，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每天都，都好想你…”
“师父？”得不到回应，兰策湿漉漉的星眸抬起，看着他，眼底都是不安。
顾清风微不可察的叹口气，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轻轻蹭去他的泪，“师父在这，别生师父的气了，嗯？”
“不好~”兰策撒娇似的嘟囔一句，重新抱紧他，趴在他肩头继续呜呜哭着。若是叫平日里一起玩闹的好友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有些冷淡骄纵的兰策这么哭求的抱着人撒娇，打死他们都想象不出来。
积攒了两年的委屈和思念，这些情绪随着眼泪一起一股脑儿的都宣泄出来。他扶在顾清风肩头，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细微的抽噎，最终归于平静，只余下肩膀偶尔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
“好了，不哭了，哭多了伤身。”顾清风轻勾起唇，扣在他肩头的手轻轻揉了揉，还是这么瘦。
怀中人慢慢抬起头，湿漉漉的睫毛黏在一起，眼眶和鼻尖都哭得红彤彤的，像只可怜又可爱的小兔子，“师父~”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师父那张清俊依旧的脸，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狼狈模样，却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带着一种他看不太分明、却让他心头熨帖的柔和。
兰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可搂着顾清风的手根本没松开，就这么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顾清风的脸，再一次确定，“师父说没有不要我，是真的吗？”
顾清风想笑，转而又在心中轻叹，这孩子竟然这么没安全感吗？“是真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是因为师祖，所以你不想来京城？”他说不生气，实际还是介意。
一定是陆不语那大嘴巴乱说！顾清风揽着他的肩一起坐到床边，“有你师祖的关系在，你师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授我武艺、医术，他在京城出事，我心中有愧。”
不止如此，他也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误了兰策，他当初那么小，心智还不成熟。
现在，，，
顾清风为自己的动摇唾弃自己。
兰策却听了他的话有些不高兴的嘟唇，“哼。”
“好了，别闹脾气了。”顾清风轻揉他唇角的伤，“以后打闹也要有个度，嗯？”
“嗯。”兰策看着他，两人这会儿离的很近，顾清风还抱着他的肩，他没忍住，悄悄勾起嘴角，破涕为笑，浓重的鼻音轻轻唤了一句，“师父～”
这一声，带着全然依赖和失而复得的欣喜，再无之前的赌气和尖锐。
看着他这又哭又笑的模样，顾清风心头那点因之前决绝而残留的沉重，似乎也被这带着泪光的笑容驱散了些许。
他抬手，动作有些生疏，却极其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宠溺，低声道，“小哭包。”
“师父～”兰策身体前倾，重新扑进他怀里，搂着脖颈，猫儿似的蹭了蹭他的脖颈，脸颊枕在肩头，满是依赖。
“师父你来了，我好高兴。”他的反应直白，从不说违心的假话，搂紧顾清风的脖子，在他怀里撒娇。
顾清风揉在他后脑勺的手微顿，又稍稍用力将人压在怀里，缓缓闭上眼睛，纵容自己这片刻，就这片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