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棠往前两步，声音不高，却硬得像石头：“我儿子我女儿我管。
别人一句插嘴，我都当她嘴里掉牙。
家有事，我骂。
别人要插，先看自己屋干不干净。”
一句话说完，巷口彻底安静。
几个女人缩着脖子走了。
宋之瑶提着桶，愣在那里。
沈若棠走过去，把桶提起：“下次听见再有人乱说，就记清楚谁说的。
我一一去拜访。”
“妈，您这架势，谁还敢惹？”
“惹一次，记一辈子。”
宋之瑶忍不住笑：“您这是打人不打脸，直接打魂。”
“打魂才记得久。
你们仨都一样，家里我能吵，外头我不许别人碰。”
宋之瑶的笑声带着点鼻音：“妈，其实您还是疼的。”
“少废话，快打水。
等会那帮人再传一轮，说我老娘俩在街口唱戏。”
宋之瑶“嘿”地笑出声，低着头打水。
沈若棠站在那，看着水桶里晃动的影子。
她没再说话。
只是心里那股子火，终于往外散了点。
她转身时，巷子尽头又有人窃窃私语。
这回她没动，只淡淡一句：
“传去吧，
我这人，没怕过谁嘴碎。
可谁要真惹我家，哪怕断气，我也咬回来。”
宋之瑶在后头喊：“妈，水满了！”
沈若棠回头，“那就提回去。”
早上院门刚开，沈若棠正扫地，巷口就挤进来三张脸。
都是一条街的老太太，平时挑水都能顺带挑两句闲话的那种。
领头的王招弟一见她，声音比锣鼓还亮：“哎哟，沈嫂子，可听说啦，你家昨儿又闹腾？你闺女哭得那叫一个惨！”
沈若棠眼皮都没抬：“哭一哭不掉肉。”
说完继续扫地，“你们嘴倒比风勤快。”
王招弟啧了一声：“是不是闺女要嫁不出去，你心里急啊？”
沈若棠扫把一顿，抬头：“她嫁不嫁与你有一毛关系？你儿子二十八了还没对象，我都替你着急。”
王招弟脸色当场炸裂：“沈嫂子，你这人咋这么损！”
“我损？不然你以为我会给你笑脸看？谁先问我家事的？”
旁边的林翠花赶紧插嘴：“哎呀，别那样说嘛，我们就是关心。”
“关心？”沈若棠往前两步，“你当我耳朵聋？昨天你们几个在巷口嘀咕——什么‘沈家没人管了’、‘老太太没有晚福’，你说我听不见？”
林翠花“噎”住：“那、那我们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你们随口一句，把人心口戳个洞，还当自己是散仙下凡？”
说完又扫她一眼：“你家那口子喝醉骂你，你没吱声，咋骂我家孩子倒挺积极？”
林翠花脸“刷”地红到脖子根：“你——你说啥呢！”
“我说事实。
你们是比谁日子苦吗？
还是比谁嘴碎？”
巷子瞬间鸦雀无声。
王招弟气得直喘：“沈嫂子，你这人——你老了心也黑了吧？
你家仨孩子都让你吓跑！你一个人待着，你不怕？”
沈若棠把扫帚往墙上一靠。
“怕？我怕你们咬我还是怕你们笑我？”
她往前一步，盯着王招弟：“我告诉你，我不怕一个人过，
我怕的是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你应该这样、你应该那样’。”
“我拉扯仨孩子，累得没命时，也没见你们来帮个忙。
轮到我骂他们几句，你们倒装菩萨当街念经？”
王招弟哑了：“我们就是看看热闹……”
“热闹？”沈若棠冷笑，“你们的热闹，堵别人家的心。
你们一句‘唉呀她命苦’、一句‘她管不住孩子’，
能把一个人压得喘不过气。”
她越说声音越稳，像从胸口往外拧的。
“我家里闹，那是我家的命。
我吼他们、骂他们，是因为他们有那个资格。
我生的，我说。
外头谁敢说一句——
我就让她知道啥叫没资格。”
这话一落，巷子静得连鸡都不敢叫。
王招弟张了张嘴，半句话都挤不出来。
旁边林翠花扯了扯她衣袖：“招弟，咱走吧……”
王招弟脸涨得跟锅底一样，甩袖子走了。
几人刚走，旁边邻居老高媳妇悄悄探头：“沈嫂子，你今天开的火可真够大。”
沈若棠淡淡：“该开的火，不开就长草。”
老高媳妇忙点头：“可不是，可不是……她们就是闲。”
沈若棠没理她，回院继续扫地。
扫着扫着，宋之瑶来了。
冻得鼻尖红红，提着一袋东西：“妈，我买点醋。您别嫌。”
沈若棠没回头：“买不买我不管。往家提就是好事。”
宋之瑶犹豫半天，悄悄靠过去：“妈……我昨天说的话，您别记心里。”
沈若棠扫帚动作不断：“你当我有空记你那两句？”
宋之瑶“委屈 放心”一起涌上来：“那您不气了？”
“气？我昨晚气半宿。”
“那您还让我回来睡？”
“我让你睡，是怕你冻死在外头，别人来敲我门说闲话。”
宋之瑶小声：“妈，其实我想回来。”
沈若棠抬眼：“想回来就别怼我。”
“……您也别怼我。”
“谁先怼的？”
宋之瑶抿嘴不说话。
沈若棠哼一声：“我又没把你卖了吼两句就受不了？”
宋之瑶眼睛一红：“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啥意思？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被冻得差点摔死，我还能嘻嘻哈哈给你敷贴面膜？”
宋之瑶“噗”地笑出来：“妈，您咋这么损人不利己？”
“损了你，你才长记性。”
说完沈若棠往院门一瞥：“那些外头婆子说啥，你别往心里揣。
别人嘴再甜，也不如自己肩上扛得住。”
宋之瑶靠过来，小声：“妈，要不要我以后替您骂回去？”
沈若棠瞥她：“你那点小嗓门，骂谁都像念儿歌。
我骂，你学。”
宋之瑶忍不住笑到直不起腰：“妈，您太厉害了。”
“厉害个屁。”沈若棠低声骂了一句，“厉害了我就不用一个人撑半辈子。”
宋之瑶脸一垮：“妈……”
沈若棠摆摆手：“别来这套。能回来就回。
家里热乎点，比啥都强。”
宋之瑶愣住，眼眶又红了。
沈若棠没看她，只淡淡说：“出去把水倒了，别在屋里杵着。
我看见你就跟看见欠账的一样心烦。”
宋之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