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你…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周雅琴上前扶住丈夫，她心里也气，气儿子怎么做出了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也很心疼，心疼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也心疼那个同样素未谋面的小孙孙。
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家里遭了难，自己又怀着孕，无依无靠，这三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消气？我怎么消气！”苏建国拳头一握，抵在餐桌上，愤怒不已：“睡了人家姑娘，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让人家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带了两年，苏牧，你他妈是男人吗！”
苏建国气急了，连脏话都骂了出来。
“我…”苏牧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最终只吐出一个字：“是。”
“你还有脸说是！”苏建国抄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就朝苏牧扔了过去：“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苏牧不闪不避，任由抱枕砸在自己身上，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爸，您打我骂我都可以，是我错了。”苏牧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去弥补。”
“弥补？你怎么弥补？”苏建国冷笑一声：“你拿什么去弥补人家姑娘三年的青春？拿什么去弥补那孩子缺失的父爱？”
“我会娶她，对她和孩子负责，一辈子对她们好。”苏牧抬起头，目光坚定。
“娶她？”苏建国更觉得可笑：“人家姑娘凭什么要嫁给你？凭你让她吃了三年的苦？还是凭你现在良心发现，跑去跟人家说要负责？”
周雅琴看着这对剑拔弩张的父子，心里急得不行。
她拉了拉丈夫的袖子，劝道：“老苏，你先别发火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得先想想，那个女孩…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我们的孙子……”
一提到孙子，周雅琴就有些急切，一连串地发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她叫夏知遥。”苏牧轻声说：“现在…在京市，租房子住，和她父母一起带着孩子，过得...很辛苦。”
“租房子住？”周雅琴的心更疼了：“那孩子呢？孩子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上幼儿园？”
“他叫念夏，身体很好，很可爱，也很懂事。”苏牧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纪。”
“念夏…念夏…”周雅琴念着这个名字，眼眶红了：“真是个好名字……”
苏建国听到这儿，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那个女孩…她…她有什么要求吗？”他看着苏牧，声音疲惫地问。
苏牧摇了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如果不是我这次遇到她，她可能…都不会来找我。”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再次砸在了二老的心上。
一个女孩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来找孩子的父亲，没有想过要用孩子来要挟什么，这是何等的骄傲和坚强。
周雅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媳妇一下子就多了心疼和好感。
“这…这是个好姑娘啊！”她哽咽着说：“是我们家对不起她！”
苏建国也沉默了。
他戎马商场半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为了钱财反目成仇的，都不在少数。
但像夏知遥这样吃了这么大的亏，依旧不卑不亢，不愿用孩子来换取任何利益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
“苏牧。”苏建国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娶她。”苏牧的答案依旧没有变：“我已经跟她求婚了，她…她也答应了。”
“她答应了？”周雅琴又惊又喜，急切地问：“真的吗？她真的愿意嫁给你？”
“嗯。”苏牧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周雅琴破涕为笑：“这姑娘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愿意给你机会。”
她转头看向苏建国，催促道：“老苏，你还愣着干什么？儿子求婚，我们当父母的不得赶紧准备起来吗？聘礼，三金，房子，车子，一样都不能少，我们得拿出最大的诚意去跟人家姑娘赔罪！”
苏建国的脸色依旧有些凝重，他看着苏牧沉声问：“你确定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你，而不是因为孩子？”
“我确定。”苏牧的语气很肯定：“遥遥她还喜欢我…心里有我。”
苏建国看着儿子笃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认定了她，那我们苏家就绝不能亏待了她。”
他站起身看着苏牧，语气严肃地命令道：“明天，不，就现在，你立刻带我们去见她，我们亲自跟她和她的家人道歉！”
苏牧：“……”
他没想到他爸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爸，现在太晚了。”苏牧有些哭笑不得：“而且，遥遥的父母…对我的意见很大，我们这么贸然过去，会吓到他们的。”
“意见大是应该的！”周雅琴在一旁瞪了他一眼：“换做是我，我也得把你的腿打断，你个不负责任的臭小子！”
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还有机会弥补，她开始着急地盘算起来。
“我们得买好东西，老苏，你快去书房把你珍藏的几饼老茶拿出来，还有，我记得我保险柜里有一套翡翠首饰，正好送给遥遥当见面礼。”
“还有孩子，得给孩子准备红包，玩具，衣服……哎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周雅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客厅里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念叨。
苏牧看着他妈这副恨不得把家都搬过去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安抚道：“妈，您别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们明天准备好了再去也不迟。”
“那怎么行，人家姑娘和孩子都吃了三年苦了。”周雅琴一瞪眼，拉着苏牧，催促道：“你知道遥遥家是吧，现在就带我们过去。”
苏牧被他妈这雷厉风行的架势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妈，真的不行。”他耐着性子解释，“遥遥她爸妈今天不在家，回老家了，家里就她和孩子两个人，我们这么晚过去，不方便。”
“不在家？”周雅琴愣了一下，随即又道：“那正好啊！她爸妈不在，我们正好可以先跟遥遥和孩子培养培养感情，等她爸妈回来了，看到我们跟孩子这么亲，说不定气就消了一半了！”
苏牧：“……”
他发现他妈的脑回路有时候也挺清奇的。
“总之，明天吧。”苏牧坚持道：“我先跟遥遥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然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杀过去，会吓到她们的。”
“谁说一大帮人了？”周雅琴白了他一眼：“就我跟你爸去，你负责带路，我们到了之后，绝对轻手轻脚，彬彬有礼，不会吓到他们的。”
说完，她还拍着胸脯保证。
苏牧：“……”
他信他妈才怪。
就她现在这副激动得两眼放光的样子，估计一见到念夏就能直接扑上去抱着不撒手了，到时候，别说彬彬有理了，不把夏知遥那小小的屋子给掀翻就不错了。
“不行。”苏牧态度坚决地拒绝：“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顿了顿，抛出了杀手锏：“而且，我今天刚跟遥遥求完婚，她好不容易才答应，情绪还没平复，您二位现在过去，万一把她吓跑了，您上哪儿找儿媳妇和孙子去？”
这句话，果然戳中了周雅琴的软肋，她脸上的激动变成了犹豫和担忧。
“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她摸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万一真把人吓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想，她也妥协了，摆摆手：“行行行，不急不急，把东西都准备好再去。”
既然今晚去不了，周雅琴就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了见面的准备工作中，她先是拉着苏牧，仔仔细细盘问了夏知遥和念夏的所有喜好。
“遥遥喜欢吃什么？甜的还是咸的？有没有什么忌口？”
“念夏呢？喜欢奥特曼还是小汽车？喜欢蓝色还是黄色？”
“遥遥平时穿什么码的衣服？喜欢什么风格的？裙子还是裤子？”
苏牧被他妈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都大了，关于夏知遥的喜好，他还停留在三年前的记忆里。
重逢这段日子，夏知遥大多数都是穿休闲装多一点。
至于念夏，今天也才相处了一天，喜好都还没有了解透，但好像也不喜欢奥特曼。
“我…我不太清楚。”苏牧有些心虚地回答。
“什么？！”周雅琴的音量一下拔高了八度：“你连自己老婆孩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苏牧，你这爸爸和男朋友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苏牧：“……”
他竟无言以对。
不过，看到父母这么快就接受了夏知遥和念夏，他心里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剩下的就是如何取得岳父岳母的原谅了，这恐怕会是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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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际才刚蒙蒙亮，苏牧就被他妈从床上薅了起来。
“快起床，你怎么还睡得着的？今天还有重要任务呢！”
苏牧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呢，他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5点。
“妈，现在才5点……”
“5点怎么了？5点就该起了！”周雅琴一边把他往浴室里推，一边念叨：“你赶紧去洗漱，然后我们去商场，清单上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我们得赶在遥遥她们起床前，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
苏牧：“……”
他严重怀疑他妈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
洗漱完后，苏牧连早餐都没得啃，就被带到商场里去了，心里不由叹气，这么早，谁家店开着门的？
苏语今天也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起去了，她现在的心情也是相当激动，还没成年就有了侄子了，还真别说有点儿奇妙。
驱车来到商城，还真有个别店早早开门。
母女两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在女装区，童装区，珠宝区，玩具区…好一顿嚯嚯。
苏牧和他爸跟在后面，负责刷卡，拎包，他看着他妈和他妹那豪横的购物方式，嘴角不停地抽搐。
短短两个小时，车子的后备箱和后座就被各种购物袋塞得满满当当。
周雅琴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去接遥遥和念夏，出发！”她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当苏牧开着那辆几乎被购物袋淹没的车出现在夏知遥家小区楼下时，在小区散步的老大爷老大妈都惊呆了。
苏牧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正拿着小镜子整理仪容，一脸紧张又期待的母亲，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但眼神时不时往窗外瞟的父亲，还有期待又雀跃的妹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再跟你们确认一遍。”苏牧又来一遍嘱咐工作：“等会儿见到了遥遥，你们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太激动，吓到她和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念叨一路了，烦死了。”周雅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里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苏建国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沉声说：“放心，我们有分寸。”
苏牧：“……”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苏牧硬着头皮拨通了夏知遥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夏知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沙哑。
“喂……苏牧？”
“遥遥，是我。”苏牧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嗯…没事...”夏知遥打了个哈欠：“怎么了？这么早打电话给我？”
苏牧声音温和不已：“我已经跟我爸妈他们说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只剩下夏知遥清浅的呼吸。
苏牧轻轻一笑，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女孩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你别怕。”他赶紧说：“他们没生气，就是…有点激动，他们很喜欢你，也很喜欢念夏，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们。”
“真的吗？”夏知遥的声音还是有些不确定。
“真的...”苏牧清了清嗓子：“而且...我们已经到你家楼下了。”
“啊？这么快？”电话那头的夏知遥显然有些惊讶和慌乱：“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没事，不急，你慢慢来。”苏牧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安抚：“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苏牧转头对他们说：“先等会儿，遥遥他们刚起床。”
“好好好，不急不急，那我们先把东西搬上去。”周雅琴推开车门，指挥着两个大男人：“来来来，把东西都搬下来！”
于是，小区里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一个保养得宜的贵妇人，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他们一人拎着七八个购物袋，步履匆匆地跟在一个高大帅气的少年身后。
那少年更是夸张，两只手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手里还捧着一大堆，连脸都快被挡住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刚从批发市场进货回来的，引得路过的街坊邻居，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