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压下心里的怪异感，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亲和力一点，脸上的表情也放得格外柔和。
“小朋友，这是你的球吗？”
小男孩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伸出两只小胳膊。
苏牧把球递给他，小家伙抱了个满怀。
“你叫什么名字？”苏牧难得这么有耐心，
小男孩还是不说话，只是抱着球，用那双清澈得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害怕，只有纯粹的好奇。
苏牧被他看得心都化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他软乎乎的头发。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小家伙却突然转过身，抱着球，迈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跑开了。
苏牧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有点失笑。
这孩子，还挺怕生。
他站起身，看着小家伙跑向不远处一堆正在下象棋的中老年人。
他想，这大概是附近邻居家的孩子吧。
苏牧看着那个小不点一溜烟地跑到一个站着的中年男人身边，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夏爸爸正看得入迷，就被自家外孙抱住腿，然后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好和苏牧的视线对上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苏牧的眼神……怎么说呢，特别复杂，有惊讶，有审视，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意味。
苏牧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心想他也没见过他吧。
但他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只见那人收回视线，拉着那小不点的手匆匆离开了。
苏牧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又来了。
这种眼神。
虽然没有夏妈妈那么充满了憎恨和愤怒，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很是相似啊。
苏牧真的是懵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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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遥在家里和母亲进行了一场友好会谈。
说是会谈，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夏妈妈在说，她在听。
从她三年前有多傻，说到那个姓苏的有多不是东西，再说到养孩子有多辛苦，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夏知遥的眼睛就是个摆设，专挑垃圾堆里的人喜欢。
夏知遥全程没怎么反驳，只是在母亲说到动情处时，默默递上纸巾，等她哭累了，又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一套流程下来，夏妈妈的气也顺了，火也泄了，看着女儿那张写满“我错了但我死不悔改”的脸，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我不管你了！”夏妈妈最后撂下狠话：“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哭着回来，我可不给你开门！”
夏知遥知道，这是她妈松口了，她赶紧凑过去，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妈，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滚蛋！谁疼你！”夏妈妈嘴上骂着，但没有推开她。
母女关系暂时缓和，夏知遥看了看时间，她爸和儿子下去快半个多小时了，也该回来了。
她跟她妈打了声招呼，就下了楼，结果刚走到单元门口，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不远处，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靠树站着，不是苏牧是谁？
他正皱着眉，一脸深沉地望着小区里面。
夏知遥的头皮差点炸了。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答应了暂时不出现的吗？万一被她爸碰上，或者更糟的让他看见念夏……
夏知遥想都不敢想，心脏砰砰狂跳，她几乎是飞奔过去，然后就看到他爸正牵着念夏的手从另一头道路行走的背影。
苏牧正琢磨着那个大叔看到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结果就看到夏知遥了，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看起来清爽又干练。
他眼睛一亮，但又觉得不对劲，遥遥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了他身后的不远处，然后，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苏牧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就看到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正拉着小不点往小区的另一个方向走。
这有什么问题吗？
在苏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夏知遥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跑。
苏牧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满头雾水：“遥遥，怎么了？我就是想等你下来……”
“别说了！我爸妈快下来了！被他们看到你又要挨骂！”夏知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拖着他就跟做贼似的往小区外面跑。
苏牧一米九的大个子，就这么被她一个一米六五的姑娘拖着，那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好不容易跑到小区外面一个僻静的角落，苏牧终于受不了了，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墙上，哭笑不得。
“夏知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真是被她这做贼心虚的表现气笑了：“你爸妈是洪水猛兽吗？见我一面就要吃了我？”
“差不多。”夏知遥挣开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话都说不利索：“我还没说你呢，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苏牧看着她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我来看看你，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夏知遥快急死了，眼神往四周瞟了眼，想看看有没有认识自己的。
苏牧被她这紧张兮兮的样子搞得一头雾水，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遥遥，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我爸妈看到你啊！”夏知遥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妈昨天才给我放了狠话，今天要是再看到你，她会以为我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到时候你的腿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苏牧却不信。
“不止是这个原因吧。”他缓缓开口，语气笃定：“阿姨对我这么大的成见，到底是因为什么？”
苏牧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不想逼她，可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搞得我像是…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十恶不赦的坏事？
夏知遥垂下眼眸，心里直发笑。
可不是嘛，你让他们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八年的宝贝女儿，刚成年就稀里糊涂地怀了孕，一家人偷偷摸摸躲起来，担惊受怕地生孩子，还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哎呀，没有那么严重啦…”她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掰扯：“就是…我爸妈思想比较传统，觉得我还小，不放心我谈恋爱……”
“遥遥。”苏牧打断了她：“我们都二十一了，不是十八岁，你觉得这个理由我会信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指责，这样反而让夏知遥更心虚。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夏知遥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沉默不语。
是。
有事瞒着你。
我瞒着你，在你不知道的三年里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他叫念夏，思念的念，夏天的夏。
他有和你一样的眼睛，和你一样不爱说话的酷劲儿，他很可爱，也很健康。
可这些，我该怎么跟你说？
苏牧看着她紧抿着唇，一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倔强模样，心里那点追根究底的迫切，最终还是被心疼和无奈取代了。
他叹了口气，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女孩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好了，不问了。”他放柔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他知道她肯定有苦衷。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她宁愿用这么蹩脚的谎言来骗他，也不愿意告诉他真相？
她到底瞒了他什么事呢？
“但是遥遥。”他收紧了手臂，把她更深地揉进自己的怀里：“别一个人扛着，不管是什么事，都还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夏知遥的眼眶一热，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点了点头，闷闷“嗯”了一声。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