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妈妈坐在沙发上,环抱着手臂:“夏知遥,你别想糊弄过去,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睡。”
夏知遥深吸一口气,在母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声音有些低:“妈,我跟苏牧…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我不同意!”夏妈妈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态度强硬:“夏知遥,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你是怎么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的?你现在还想重蹈覆辙吗?”
“妈,三年前的事是个意外,不全是他的错,我也有责任。”夏知遥轻声辩解:“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我怀孕的事。”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就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夏妈妈拔高了声音:“他让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怀了孩子,他就是个混蛋!”
一提到三年前,夏妈妈的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夏知遥的脸色也白了一下,垂下了眼眸。
三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夏天,是他们一家人这辈子都抹不去的噩梦。
公司破产,债主临门,好不容易摆平和躲避了部分追债的,女儿又未婚先孕,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子宫内膜薄,要是做人流,日后可能都怀不上孩子了。
夏知遥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孩子流了,这让父母对她是又气又心疼,气她不自爱,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遭罪。
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她在学校追着一个男生后面追了两年,也只当她是小女孩的青春懵懂,也压根没想过她跟人睡了。
尤其是当他们知道那个孩子就是让她舔着脸皮追了那么久的男生的时,两口子更是怒火中烧。
后来一家人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等到她生产,还遇上大出血。
夏知遥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医生甚至都下了病危通知书。
夏妈妈到现在还记得,她和丈夫守在手术室外,那种无助和绝望的感觉。
“你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最后生孩子的时候还大出血,我跟你爸在手术室外面吓得魂都要没了!”夏妈妈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个时候,那个姓苏的在哪儿?啊?他在哪儿?”
“他风风光光地上大学,打比赛,当他的天之骄子去了,他管过你的死活吗?”
“现在你好了,债也还得差不多了,他又跑来找你了?夏知遥,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非得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才甘心?”
夏妈妈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她恨,她恨那个让女儿承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所以,当她今晚看到苏牧那张脸时,她差点都要上前呼他一巴掌了。
“妈,你别说了……”夏知遥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知道她妈是心疼她,可是这一切又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想怪任何人。
“我不说?我不说你就又要被他骗了!”夏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把狠话放出来了:“我告诉你夏知遥,有我在这儿一天,你就别想跟他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次那样的苦!”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苏牧这三年都在找我,我们又是真心喜欢。”夏知遥试图解释。
“真心喜欢?”夏妈妈觉得好笑:“他真心喜欢你,会让你一个人吃那么多苦?他要是真喜欢你,三年前就该对你负责,而不是现在跑来跟你谈什么感情!”
“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不想错过他。”夏知遥抬起头,泪眼朦胧:“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他,当我知道他在找我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是我主动想要和他重逢的。”
本来以为他要是重新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便不会再去打扰他了,可是,当她抱着最后一点念想回到京市,去了以前变卖的家,那里什么都没有变。
但她却在对面很喜欢的一家店里的照片墙上看到了很多张自己的照片。
都是她高中时期的照片,像是被人抓拍。
这家店是一家文艺馆,专门是帮人做纪念的,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开了,因为就正对着她家,时不时来转悠,店家跟她都混成了老熟人。
那店家见到她时还万分惊诧,在寒暄之下,她才知道原来苏牧一直都在找她。
她说:“他有时候一个人会在这儿坐很久,就看着你以前住的那别墅,每次来都会在这儿挂你的照片,然后写上一封信。”
“噢对了,我有一次还看到他跟几个追债的讲话,像是在打听你的下落,对方一听你们认识,差点都把他揍了,后来我见他拿出手机,不知道是在给对方转账,还是什么的。”
夏知遥找店家要了那几封信,照片就让它留存了。
她拆开了他写的信,每一封都是他的思念。
【夏知遥,京市下雪了,你以前总说一下雪,京市就变成了北平,红墙白雪,琉璃瓦,美得不像话。我今天去了故宫,雪花落在角楼上,真的很美,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后来才想到,是缺了你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信纸上的字迹刚劲有力,笔锋在末尾处微微颤抖,像是能窥见写信人当时无助又迷茫的心情。
【夏知遥,一年了,我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拿了全国大学生联赛的冠军,他们把奖杯递给我的时候,我在人群里找你,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在,但我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你以前总说我打球的样子最帅,那你现在看到了吗?我拿了冠军,你不是想要mVp奖牌吗?现在我送给你,好不好?】
夏知遥的眼泪凝聚,一滴一滴砸在信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她一张一张地看下去,每一封信里都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记录和最浓烈的思念。
他记录着他生活的点滴,又句句不离她。
他说他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书店,老板还问起她。
他说他吃了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觉得她一定会喜欢。
他说他梦到她了,梦里她一直在哭,他想抱抱她,却怎么也抱不到。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就在她回京市的前一个月。
【夏知遥,三年了,我快要毕业了,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可是我又做不到,但我又找不到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该去哪里找你?你是不是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会不会谈了男朋友,会不会把我当成你的过客,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想你平安,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回我一个消息好不好?一个字也好,让我知道你平安,求你了。”
信的最后是一句被划掉又重写的句子,最初写的是“我爱你”,后来被划掉了,改成了“我等你”。
夏知遥看完后早已泪湿衣襟,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颤抖,那些日日夜夜对他的想念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回应。
那些难熬的日子也好像有人陪着,她庆幸自己没有放弃,也庆幸那个少年始终如一。
让她有了勇气再次朝他走去,这一次换她来说。
苏牧,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