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的光复,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北地,乃至金国的权力中枢。北伐联军的兵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抵近燕云故地的南缘。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的广袤平原,近半已飘扬着“宋”字旗与各路义军的旗帜。
站在真定城头,北望苍茫,燕山巍峨的轮廓已在视野的尽头隐约浮现。数百年来,那片土地上“儿皇帝”的耻辱,汉家百姓的呻吟,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燕云十六州,中原王朝丢失已久的北地屏障,如今,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越是接近目标,头脑越需冷静。
“二哥,探马来报,宗辅残部已退至保州,与自燕京南下的部分金军汇合,正在整顿,兵力估计不下三万。”张荣登上城楼,禀报最新军情。
“保州……”我凝视地图,保州北倚燕山,南临平原,是通往燕京的又一道门户。“金兀术那边有何动静?”
“金兀术主力已自居庸关外回撤至燕京附近,但其麾下兵马同样疲惫,且需弹压因我军北上而日益不稳的北地各部,短期内恐难大举南下。不过,据闻金国朝廷已严令其务必遏止我军北进势头,甚至……有换将之议。”
“换将?”我眉头一挑。金国内部的矛盾,看来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激烈。金兀术连番失利,丢失汴梁(南京),又未能剿灭中路军,反被我们连下河南、河北多地,其政治压力必然巨大。
“正是。”朱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与卢俊义并肩走上城楼,“金国皇帝吴乞买年事渐高,诸勃极烈(贵族)争斗不休。宗翰在西线与梁兴兄弟僵持,进展缓慢;宗辅新败,威望扫地;金兀术若再不能挽回颓势,其地位岌岌可危。此正是我军分化瓦解、巩固战果的良机。”
卢俊义点头:“朱先生所言极是。我军虽连战连捷,然扩地太快,兵力分散,新附州县需派兵驻守,粮草转运线亦拉长,隐患不小。当此之时,不宜再盲目北进,与金军主力硬拼。”
我深以为然。打仗不仅要看战场胜负,更要看全局态势。
“传令各部,”卢俊义决断道,“林冲、呼延灼所部,前出至定州、祁州一线,构筑防线,监视保州宗辅动向,但不主动寻求决战。张清、徐宁,继续扫清真定以南、黄河以北的残敌,巩固后方。二弟,”他看向我,“真定乃河北枢纽,地位关键,需一威望足以镇守之大将。就由你暂领真定留守,整训兵马,安抚百姓,囤积粮草,并……伺机而动!”
“遵命!”我抱拳领命。留守真定,看似进取之心稍缓,实则是将最锋利的刀刃,放在了最关键的支点上。真定稳固,则河北可安;河北稳固,则北伐根基乃成。
接下来的日子里,真定府成为了北伐联军在河北的指挥中枢和前进基地。我以“北地联军副都统制、权知真定府事”的名义,发布了一系列政令。
军事上,将新归附的河北义军、反正的金军降卒(经过严格甄别)与中路军老卒混编,严加操练,汰弱留强。张荣、萧突迭的骑兵得到进一步扩充和训练,成为一支反应迅速、战力强悍的机动力量。同时,大力招募工匠,修复城防,打造守城器械,并派出大量斥候,深入北面保州、甚至燕京方向侦查。
民政上,效仿朱武在汴梁的做法,选拔本地有名望且心向故国的士绅协助治理,废除金国苛捐杂税,鼓励耕织,恢复市易。真定府库中缴获的金军粮草,部分用于军需,部分则开仓平价售予百姓,或用以工代赈,修复战争创伤。很快,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便稳定下来,甚至呈现出几分繁荣景象。
更重要的是,我以真定为基地,将影响力向四周辐射。派出能言善辩之士,携带檄文和我的亲笔信,前往尚未光复的州县,乃至北面燕云地区的汉人豪强、契丹奚族首领处,陈说利害,许以重诺,暗中策动。
这一套“军事威慑、政治安抚、暗中策反”的组合拳,效果显着。短短一月之间,真定周边的定州、深州、冀州等地,或传檄而定,或守将率众来归。河北抗金的声势愈发浩大,许多地方甚至出现了百姓自发组织的义军,打着“助武都统制北伐”的旗号,袭扰小股金军,传递情报。
北地的人心向背,正在发生根本性的扭转。
然而,金国也并未坐以待毙。压力之下的金兀术,展现出了他狠辣果决的一面。他一方面收缩兵力,将主力集中于燕京、保州、河间府三角地带,构筑了一道相对坚固的防线;另一方面,对辖区内敢于异动或疑似通敌的部族、豪强进行了残酷的清洗,试图以血腥手段稳定后方。
同时,金国朝廷也在调兵遣将。原本驻守西京大同的部分精锐,开始向东移动。更有传言,金国皇帝有意启用老将完颜娄室,甚至考虑从遥远的黄龙府调遣生女真本部兵马南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站在真定城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北方传来的那股越来越浓重的肃杀之气。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间歇。
燕云在望,但通往那里的道路,必将铺满更为激烈的血火与厮杀。
我抚摸着冰凉的城墙砖石,望着北方那巍峨的燕山剪影,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股愈发炽烈的豪情与决心。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金国调集多少大军,
这燕云故地,我武松,誓要将其夺回,让汉家的旗帜,重新飘扬在那片失落已久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