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给整个泾阳县带来一丝温暖和明亮。然而，当人们走出家门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县衙门前那根曾经歪斜扭曲、摇摇欲坠的木制十字架竟然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鲜艳夺目的黄色旗帜高高飘扬在空中。这面旗帜由粗糙厚实的布料缝制而成，但它所展现出的庄重与威严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华丽精致之物。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旗面上那四个鲜红如血的大字——济世救民！这些字体虽然算不上规整端庄，但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一种刚强坚韧之气，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重要的使命或决心。
微风拂过，黄旗轻轻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宛如天籁之音。那声音伴随着晨曦中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画面，让人不禁为之陶醉其中。
叶法善正指挥着文书和那两个仅留老衙役清理县衙。两个老衙役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碎木片和黑血；文书踩着梯子，用麻绳将倒在地上的“肃静”牌捆在柱子上——牌子边角磕掉了一块，他却宝贝得不行，用布擦了又擦。
“道长，教堂的粮食都运回来了！”青禾兴高采烈地跑进来，脸上沾着灰，额角还有道浅浅的划伤，“周县丞带了二十多个百姓去的，地窖里堆了足足十多石！还有那十几个孩子，都给送回家了——有个小姑娘爹妈早没了，暂时先安置在城隍庙，我让张婶给她熬了米汤。”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块麦饼：“这是百姓给的，还热着呢。”
叶法善接过麦饼，饼子上还带着余温，混着芝麻的香。他掰了半块递给青禾，目光落在院中的空地上：“就在这里设坛吧。”
文书从梯子上下来，用难以致信的眼光上下打量：“设坛？道长是想做法事？”
“算是吧。”叶法善道，“泾阳的百姓被邪术迷了心窍，光靠武力不行。得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济世之道’。”
半个时辰后，县衙院里搭起了一个简单的法坛。坛是用三张方桌拼的，铺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坛上摆着三清像——是青禾昨晚用木板画的，线条有些歪，却也眉眼清晰；香炉里插着三炷艾草香，烟丝袅袅；旁边放着一碗净水，水里飘着片荷叶，是今早从护城河摘的。最特别的是坛角的药箱，里面放着艾草、苍术、茯苓，还有几卷棉布和一瓶金疮药。
周明远让人敲着铜锣在城里喊话：“叶道长要开坛治病啦！不管是被‘圣水’迷了心的，还是饿肚子生病的，都能治！分文不取！”
起初，没人敢来。
百姓们躲在门缝后、墙角边，偷偷打量着县衙。有人扒着砖缝，有人踩着石墩，还有个老婆婆把脸贴在自家水缸上，借着水面的反光张望。他们被黑袍人吓怕了，总觉得这“开坛治病”是另一个陷阱——毕竟，那些胡人也曾说“祈祷能消灾”，结果却骗走了他们最后一口粮。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青砖发烫。叶法善就坐在坛后，闭目养神，仿佛不急不躁。青禾在一旁磨药，将苍术研成粉末，动作不快，却有条不紊。
直到辰时过半，一个老婆婆在孙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了县衙门口。老婆婆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衫，头发白得像雪，孙子约莫七八岁，瘦得只剩皮包骨，却紧紧攥着婆婆的衣角，小脸上满是警惕。
“道长……”老婆婆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您能救救我家老头子吗？”她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他喝了那圣水，天天说胡话，见人就打……昨天差点把家里的土炕拆了……”
叶法善睁开眼，示意青禾搬个凳子。“老人家，别急，先坐下说。”
老婆婆却不肯坐，只是一个劲地作揖：“道长，求您发发慈悲……我就这一个老伴了，要是他也疯了，我们祖孙俩可怎么活啊……”
“我去看看。”叶法善站起身，“青禾，带上药箱。”
周明远连忙道：“我也去！那老汉我认识，年轻时还是个木匠，手可巧了……”
三人跟着老婆婆来到她家。这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墙塌了半边，门口堆着些捡来的柴火。屋里黢黑，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炕上铺着层干草，一个老汉蜷缩在角落，头发像杂草，脸上满是抓痕，正对着土墙喃喃自语：“天主说……要烧了这房子……才能洁净……”
见有人进来，老汉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炕边的木凳就扔过来：“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叶法善侧身避开，木凳砸在门框上，裂成两半。“他这是被迷了心窍，邪气入体。”他对老婆婆说，“劳烦您找些艾草来，越多越好。”
老婆婆连忙让孙子去邻居家借。青禾打开药箱，将苍术粉撒在火盆里，点燃后，浓烟滚滚，带着清苦的药香，渐渐压过了屋里的霉味。
叶法善手持桃木剑，围着土炕踏罡步斗。他的步法很慢，一步一顿，脚尖踩着特定的方位，嘴里念念有词。那咒语不似胡人祈祷时的嘶吼，倒像山涧流水，清越平和，顺着空气钻进人的耳朵里。
念到第三遍时，他取过净水，用手指蘸了蘸，屈指一弹——水珠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老汉额头。
奇妙的是，原本疯狂挣扎的老汉突然安静下来。他眨了眨眼，像是刚睡醒，茫然地看着周围：“秀兰……这是咋了？我头咋这么疼？”
老婆婆扑过去抱住他，哭得浑身发抖：“老头子！你可醒了！你都疯了三天了！”
老汉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的抓痕，又看了看地上的碎木凳，突然一拍大腿：“我记起来了！那些黑袍子说，烧了房子就能上天堂……我差点就点了火！”他抹了把脸，后怕得直冒汗，“多亏了道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