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时不时碰一下自己漏风的门牙和肿胀的嘴唇，疼得直抽气，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
“王秋穗那个泼妇！王冬雪那个小贱人，还有王青禾……哎呦……疼死老子了！等老子好了，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外屋，王麻子的娘——王婆子，举着依旧红肿的手指，对着闷头抽烟的王麻子哭诉，
“儿啊！……你看看！你看看你娘我被那几个小贱人欺负成什么样了！还有我大孙子，牙都磕掉了两颗！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必须让她们老陈家赔！”
王麻子媳妇在一旁帮腔，语气尖酸:“就是！妈说的对，那冬雪看着文文静静的，下手这么黑！必须要让她负责！我看啊，就让她嫁过来伺候妈和朋朋，将功补过！”
“对！让她嫁过来！”
王婆子那双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一亮，闪着恶毒的光芒，“小贱人把我大孙子打成这样，不嫁过来谁还要她？
等她成了我们老王家的媳妇，看我怎么收拾她！还有那个王秋穗，也不是好东西，就是个不要脸的泼妇！”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儿子王亮，年纪不大，却比他哥王朋多了几分心眼，他皱着眉头:
“妈，奶奶，你们想得是不是太简单了？陈婶子家那几个姐姐，看着都不好惹啊，况且她们现在一心考大学，嫁给我哥能愿意？”
“考大学？呸！”
王婆子啐了一口，“女人家考什么大学？嫁人生儿子才是正经！
她陈小满一个妇道人家，能有多大本事，当年她在娘家不也读了不少书，还不是一样嫁人生娃，在婆家当牛做马！
等冬雪进了我们王家的门，那就是我们家的人，让她往东她也不敢往西！
到时候，别说让她伺候我们，就是让她把她妹妹青禾那个京城老师的关系拿来给咱家用，她也只能乖乖照做。”
王婆子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我听说啊，那个刘老爷子也是个大人物。
京城的教授哎，听说他老婆以前还是资本家，那种人手指头缝里漏点好处，就够咱们家吃用不尽了！
到时候让青禾那丫头去说，给亮亮也弄个大学上上，再给儿子和朋朋在镇上找个轻省的工作……咱们老王家可就发达了！”
一直坐在后门槛上抽旱烟的王老头，听着屋里越来越不像话的谋划，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开口:
“你们……你们就别做那白日梦了！消停点吧！”
屋里瞬间一静，几双眼睛都看向他。
王老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忧虑和一丝不安，“陈小满那个女人……不简单！
你们忘了前两年那个叫白钰的知青了吗？他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老头子，你怕个球！”
王麻子把烟蒂扔在地上，脚尖碾了碾，不耐烦地打断他，“她陈小满再厉害也是个女人！还能翻了天去？至于那钱……”
王麻子突然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种贪婪又阴狠的光，他终于忍不住，把憋了近半年的秘密吐露了出来:
“我跟你们说，你们知道我为啥非要跟老陈家结亲吗？真当我只看上她家闺女了？”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家人，声音带着妒忌羡慕，“半年前，王建军那小子来跟我借钱，喝多了亲口跟我说的！
他媳妇陈小满，帮了那个下放回城的官一个大忙，人家奖了她……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又觉得不够，想了想，双手艰难地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两万！整整两万块啊！”
“嘶——”
屋里除了早就知情的王麻子，其他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连躺在里屋哼哼唧唧的王朋都支棱起了耳朵。
两万块！那是什么概念？堆起来有多大一堆？他们一家人辛苦一年才分到手两百来块。
两万！他们一辈子，不，几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王婆子呼吸都急促了，颤抖着声音，“真……真的？两万？”
王麻子媳妇也激动得满脸通红，“天爷啊！两万！”
王亮更是眼睛放光，天呐，这么多钱，那他娶佳丽就不用愁了。
就连王老头原本混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王麻子看着家人的反应，得意地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了吧？只要把冬雪弄到手，成了亲家，咱们就有理由跟她陈小满‘走动”了。
到时候，想法子把那钱……就算不能全弄来，弄一半，哪怕就几千块，也够咱家盖新房子，娶媳妇用了！”
贪婪彻底吞噬了这家人最后一丝理智和畏惧。
王麻子家那低矮昏暗的土坯房里，空气都因为那‘两万块’的数字而变得激动兴奋。
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这么大的一笔钱该怎么花！
“两万……两万……”
王婆子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余光，她猛地抓住王麻子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儿啊！这亲得结，必须结，有了这钱，咱们家彻底翻身了！”
王麻子媳妇也激动得语无伦次，“对对对！到时候咱家也起青砖大瓦房！买自行车，缝纫机，让全村人都眼红！”
家里唯一一个心眼多点的王亮，此刻也彻底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他舔了舔嘴唇，兴奋的说，“爸，妈，奶奶，那我们还等什么？
趁着她们姐妹们去考试了，家里就陈小满一个人，咱们现在就去说道说道，先把名分定下来！”
“没错！”
王朋在里屋听到，也忘了疼，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门口，咧着漏风的嘴，含糊不清兴奋地嚷嚷，
“现在就去，冬雪打我的事正好当借口！让她赔！
赔不出钱就赔人！等她成了我媳妇，看我怎么收拾她！”
连向来胆子怕事的王老头都不再费劲劝家人们积德了，他叹了口气，心想，只能等冬雪丫嫁进来后，他会劝家里人对她好点！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屋内热烈的“商讨”。
王家人抬起头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