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冬雪“呀”地叫了一声，眼睛瞬间亮了：“供销社的工作？就是能天天站柜台、拿工资的那种？”
春芽坐在旁边没动，这事儿她早就知道，脸上没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悄悄往秋穗那边看了一眼。
秋穗先是猛地瞪大了眼睛，嘴角飞快地往上扬了扬，可没一会儿又垂了下去，像是在琢磨什么，
过了会儿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妈，这个工作是林奶奶说的吗？之前她来家里坐，还夸了我干活快呢。”
陈小满点点头，手指捏了捏眉心：“是你林奶奶提的，她的意思是把这个名额给春芽。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俩的意见。”
这话刚落，冬雪立马点头：“给大姐好啊！大姐平时在村里总被人说闲话，要是成了工人，那些长舌妇就不敢背后嚼舌根了！”
春芽抬眼冲冬雪笑了笑，又看向秋穗，见她垂着眼睛，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心里也跟着紧了紧。
秋穗沉默了几一会儿，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失落，反而带着点释然的笑：
“妈，我也觉得给大姐最好，大姐性子稳，做事又仔细，供销社的活儿就得要这样的人。
再说……大姐在村里受的委屈，我也看在眼里，这个工作给她，比给我合适多了。”
陈小满看着秋穗的表情，没错过她刚才那一瞬间的失落，也没点破，只是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这个工作就是春芽的了。”
春芽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点惊喜，又赶紧看向秋穗，见秋穗冲她点头，才小声应道：“哎，谢谢妈，也谢谢二妹、三妹。”
冬雪已经凑到春芽旁边，拉着她的胳膊晃：“大姐！等你上了班，能不能给我带块水果糖啊？我好久没吃了。”
秋穗也跟着笑：“还有我呢！到时候可得请我们俩吃顿好的，庆祝你成了工人！”
春芽应着秋穗和冬雪的话，眉眼间挂上了真切的笑容。
陈小满看着秋穗脸上那副热络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的刺了一下。
她想起前世秋穗的结局，她一个女人当男人用，辛辛苦苦养了白钰五六年，掏空家底支持他考大学。
等来的却是白钰考上大学后，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财悄无声息的跑了。
秋穗和他结婚没有扯结婚证，婚后又从没有去见过公婆，倒是找到了白钰上学的学校，可是白钰根本不认秋穗，反而倒打一耙说秋穗骚扰他。
一个连县城都没有出过的农村姑娘，怎么能在他乡斗赢一个蓄谋已久的大学生。
没过多久，秋穗灰溜溜的回来，最后被侮辱后投水而亡。
那时候的她总骂秋穗不听话，硬要嫁知青，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包括重来一世，她也以为秋穗是那种后世人称的爱挖野菜地恋爱脑。
直到今天，听到秋穗说想嫁城里人，看她刚才听到工作名额时那种藏不住的期待。
陈小满才后知后觉得明白，秋穗喜欢的哪里是白钰这个人，她瞧上的，一直是白钰城里人的身份。
是能让她跳出农村，过上城里人日子的希望。
这个年代的农村姑娘，想进城难如登天。
读书要靠机会，找工作要靠关系，秋穗既没有人脉又没有钱财，只能把希望赌在嫁一个城里人身上。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哪怕浮木根本不可靠，她也只能死死的攥着。
陈小满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得加重，指尖泛了点白。
她想起前世秋穗在死前那段日子，眼里那片死迹的灰，分明是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泡影的那种绝望和崩溃。
“秋穗，”陈小满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你要是真想去城里，不一定非得靠别人。”
秋穗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妈，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你能靠自己实现梦想。”
陈小满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供销社这次招工要初中毕业证，以后也未必没有别的招工机会。
你现在好好上学，拿到初中或高中毕业证，将来镇上的工厂招工、县里的单位招人，说不定就有适合你的。
到时候你自己考进去，拿着工资，住着城里的房子，想怎么就怎么样！”
“靠自己考进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那一瞬间，秋穗有些失神，她仿佛看到了另一种人生的可能。
她一直觉得只有嫁给城里人才能离开农村，却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凭本事走出去。
“妈，我……我能行吗？”
秋穗眼中有了光芒，可还是带着些不自信。
“只要肯学，有机会就去试。”
陈小满笑了笑，目光扫过三个女儿，“春芽能去供销社，是靠林奶奶的帮忙，但往后的日子，还得靠她自己好好干。
秋穗你脑子灵活，要是肯把心思多放在读书上，将来未必比春芽差。
冬雪你也一样，下半年跟着青禾一起去学校上课，把字认牢了，将来才有更多选择。”
秋穗捏着杯壁的手指慢慢松开，嘴角又扬了起来，这次的笑里，没了之前的刻意，多了点真切的期待：
“妈，您说的是真的？我好好读书，真能有机会进城里的单位？”
“只要你肯努力，就有机会。”陈小满点头，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原来，离间秋穗和白钰之间的感情，只需要一个能进城当工人的希望。
冬雪坐在旁边，耳朵竖得老高，把陈小满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心里。
她原本只是为了大姐有工作而高兴，可这会儿听着“靠读书进城里单位”“自己拿工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小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她偷偷瞅了瞅秋穗，三姐以前总爱跟白知青说话，还偷偷藏过白知青给的本子，可现在的三姐跟以前不一样了。
又看了看春芽，大姐马上要去供销社当工人，以后就是拿工资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