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赫尔曼博士的嘴唇翕动着，他终于从那份名为“文明复苏”的宏伟蓝图中挣脱出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盟主，这……这不现实！”他的涵养再一次被现实碾碎，“就算有完整的理论数据，从理论到制造出成品，需要的时间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身后的科学家们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赞同与绝望。
是的，他们看到了一丝曙光，但那曙光，远在天边。
而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林越没有回答。
因为零，打断了这一切。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手，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轻轻一抹。
那份足以让全人类疯狂的“文明复苏”计划书，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被强行从远古文明遗产数据库最深处，打着最高机密烙印的、被尘封的数据流。
【项目代号：归乡】
看到这两个字，林越的脑海嗡的一声。
“这份计划，不再是最高优先级。”零转过头，看着赫尔曼，也看着林越。
她的陈述，让刚刚还激动不已的赫尔曼瞬间愣住。
“为什么？”林越问，他的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因为，它不是希望。”
零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归乡计划的底层逻辑被一层层剥开，赤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不是一份逃离计划。
那是一份……陷阱。
“远古文明在战争的末期，意识到他们已经无法阻止‘规则编织者’的侵蚀。”零的解析冰冷而清晰，“于是，他们启动了最后一个方案。”
“一个旨在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焦土方案。”
屏幕上，复杂的信号模型被构建出来。那是一段经过超高强度加密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广播信号。
“他们计划，通过向宇宙深处广播一个特定的高能信号，将‘深渊’的本体意志，强行吸引到这个星球上。然后，引爆整个星球的核心，完成最终的‘净化’。”
“他们称之为……最后的归乡。”
赫尔曼博士看得浑身发抖，他扶着控制台，才没有软倒下去。
“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想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他们失败了。”零补充道，“在计划启动前，他们就被‘飞升’项目的失控所毁灭。这份计划，也因此被封存。”
林越的思维飞速运转。
归乡……大长老……
一个恐怖的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零的手再次一划。
屏幕上，调出了诺亚城主城毁灭前，大长老在“创世纪”号巨舰上最后时刻的能量波动记录。
那股能量波动的特征，与“归乡计划”启动信号的特征模型，完美重合。
分毫不差。
真相大白。
林越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天灵盖。
大长老！
那个老东西！
他临死前启动的，根本不是什么逃跑程序！
他被“深渊”的低语所蛊惑，他认为那是神明的召唤！他启动了远古文明遗留下来的，最恶毒的自毁陷阱！
他要献祭所有幸存的人类，迎接他那所谓的“神”降临！
【系统吐槽：宿主，我就说狂信徒最可怕。他们不光想死，还想让你风风光光地跟他一起死，还得感恩戴德地谢谢他。】
林越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人性的疯狂，但他没想到，大长老的疯狂，早已突破了人性的范畴。
“我们能阻止它吗？”林越的声线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晚了。”
零的回答，简单，直接，也最绝望。
“这个程序，在诺亚城主城坠落的那一刻，就已经启动了。”
“信号，已经向着‘深渊’，广播了两个月。”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实验室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赫尔曼博士和他的团队，面如死灰。
零没有停止。
她抬起手，调出了另一份实时监控数据。
那是一张覆盖全球的，源质浓度分布图。
此刻，这张地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代表安全的蓝色，向代表危险的黄色、橙色，乃至于代表灾难的红色转变。
整个星球的源质浓度，正在以指数级，疯狂飙升！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从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警告！方舟城外围源质浓度突破安全阈值！”
“警告！全球多个‘深渊节点’出现强烈能量反应！”
“警告！能量等级……正在向‘神灾’级攀升！”
疯狗那惊惶的吼声，也通过内部通讯，传了进来。
“老大！不好了！整个废土都暴动了！无数的畸变兽正从地底钻出来，像是疯了一样！”
林越看着那张迅速被染红的全球地图，他知道，这不再是演习。
这不是远古文明的遗产，也不是大长老的阴谋。
这是最终的审判，已经敲响了丧钟。
“深渊”，被那该死的信号，唤醒了。
它正在降临。
林越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愤怒都已化为彻骨的冷静。
他一把抓起主控台上的最高权限通讯器。
“方舟城，进入最高等级战争状态！”
他的命令，通过主脑，瞬间传达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刻进入最底层避难所！重复，这不是演习！”
“所有卫队，所有拓荒者，所有武装力量，立刻到指定地点集结，准备迎战！”
命令下达完毕，他转向赫尔曼和那一群已经吓傻的科学家。
“现在，我需要你们找到那个信号的源头！”
林越指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信号模型，一字一句，如同钢铁撞击。
“我要你们，不计任何代价，把它给我关掉！”
然而，零只是摇了摇头。
她的手在地图上不断放大，最终，焦点没有落在废土的任何一个角落，也没有落在诺亚的残骸之上。
她指向了脚下的地面。
指向了整个星球的最深处。
“没用的。”
“大长老启动的，只是一个‘引子’。”
“真正的广播天线，是整个星球的……地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