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他动了一下，全身都疼，像被车碾过一样。骨头酸，身体累，腺体还在发热，但不像之前那么痛了。他知道这是身体在自我修复。陈暮说过，omega受重伤后提前进入发情期，身体会自动调整。可这种状态不该结束得这么安静。
他转头一看，凌昊就在身边。
凌昊闭着眼睛，呼吸很重，眉头一直皱着。眼角有干掉的泪痕，皮肤下能看到青筋。他的手紧紧抱着陆烬，抱得很紧，好像一松手人就会不见。陆烬试着挪一下，肩膀刚动，就被拉了回去，力气大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床脚边有一个空的注射袋，标签朝上，写着“高阶封印型Alpha抑制剂”。
陆烬愣住了。
这种药不能随便用。副作用很大，会抽搐，神经像被撕开一样疼，还会压制所有感觉。正常人不会在易感期打这个药。除非……是为了不刺激身边的人。
他盯着那个袋子看了很久。
然后闭上眼睛。
他不是没被人保护过。他是队长，是断刃基地的支柱。林瑶叫他哥哥，石头把他当父亲，艾米崇拜他。但他们依赖的是他的能力。而凌昊不一样。凌昊看到的是他藏起来的一面——那些软弱，那些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脆弱。
现在这个人为了让他好好恢复，宁愿自己承受药物带来的痛苦。
陆烬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抓住了被角。
他没有去擦凌昊脸上的痕迹，也没有叫醒他。他只是把头靠向凌昊的胸口，听到了心跳。有点乱，但有力。
外面传来脚步声。
声音停在门口，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陆队？”林瑶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在外面。”
陆烬没动，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回应。
门开了一条缝，林瑶探进半个身子。她看到床上两个人，立刻放轻动作。
“苏娜和钱万有来了。”她走近几步，站在床尾，“带了物资，说是复兴城的援助。但他们要见亚当，还要看‘祝融’。”
陆烬睁开了眼。
“不让看。”他说，声音很哑。
林瑶点头：“我也这么想。但他们现在在主厅等着，说如果不给个说法，以后补给可能会断。”
“让他们等。”
“还有……”林瑶顿了一下，“他们说了些话。”
陆烬没问是什么。
他已经猜到了。
一个omega，凭什么掌控“祝融”？凭什么让一个Alpha守在身边？外面的人不会相信这是信任，只会觉得有问题，觉得有交易，甚至更难听的说法。
他冷笑了一声。
“让他们说。”
林瑶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陆烬忽然开口。
林瑶停下。
“亚当怎么样了？”
“他切断了和‘祝融’的连接，现在‘祝融’在基地外休眠。亚当进了隔离区，说需要休息。”
陆烬闭上眼：“别让人打扰他。”
“明白。”
林瑶走出去，轻轻关门。
屋里又安静了。
陆烬没再睡。他睁着眼看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些话。
外界的怀疑一直都在，只是以前打仗顾不上。现在敌人走了，伤员安顿好了，大家就有时间议论了。
他不怕质疑。他怕这些话传到凌昊耳朵里。
凌昊看起来不在乎，其实很敏感。他逃婚不是不想负责，而是不想被人控制。现在所有人都说，是陆烬在操控他。
这话比刀还伤人。
陆烬的手慢慢往下，碰到凌昊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皮肤是冷的，肌肉绷得很紧，还在微微抖。这是药还没完全过去的表现。
他想坐起来看看情况，刚一动，凌昊的手就收得更紧。
“别……”凌昊突然说话，声音沙哑，“别走。”
陆烬僵住了。
这是凌昊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说出这种话。
平时凌昊总是笑，逗他，惹他生气。现在他在梦里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陆烬没再动。
他放弃坐起，反而侧了侧身，让自己靠得更近。体温慢慢传过来，凌昊的呼吸也平稳了些。
可陆烬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也想过责任的问题。他是队长，必须冷静，必须坚强。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想推开这个怀抱。
他允许自己靠一会儿。
就一会儿。
够了。
外面又有声音。
这次是说话声。
“他们真不让看？”苏娜的声音很清楚，“一个失控的兵器，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这么放在外面，你们不怕出事？”
“‘祝融’现在休眠。”林瑶的声音很稳，“亚当也需要休息。目前没有威胁。”
“没有威胁？”苏娜冷笑，“那昨晚炸我们三辆运输车的是谁？你们断刃基地什么时候开始收留危险品了？”
“是希望要塞先动手。”
“哦，对，你们现在跟希望要塞打起来了。”苏娜语气讥讽，“就想靠一个神级兵器撑场面？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它不听指挥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自己？”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当然不是我。”苏娜顿了顿，“但我代表复兴城元老会。我们提供物资，就有权评估风险。不然下次补给可能就得重新考虑了。”
对话停了几秒。
然后是钱万有的声音，带着笑：“林副队，你也别紧张。我们就是来看看，拍几张照片，做个记录。大家都是盟友，总得互相信任吧？”
林瑶没马上回答。
陆烬听得清楚。
他知道林瑶在犹豫。基地现在不能断物资。但他也知道，一旦让这些人接触亚当和“祝融”，麻烦会越来越多。
他张嘴想叫林瑶回来。
就在这时，凌昊突然动了。
那只抱着他的手猛地收紧，整个人压上来。陆烬闷哼一声，后背贴上凌昊滚烫的皮肤。
“别……”凌昊又说了一遍，声音更低更哑，“别让他们碰你。”
陆烬愣住了。
他不知道凌昊是醒了还是在做梦。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凌昊的手背。
“我不让他们碰。”他说，声音很轻，像在回应一个梦。
凌昊没再说话。
但手松了一点。
陆烬没有抽开。
他继续躺着，听着外面的争吵，听着林瑶怎么应对，听着那些试探和施压。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被角。
然后，一点点地，盖在了凌昊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