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的喧嚣渐渐沉寂。艾米撤开了终端前的手指，陈暮合上医疗包，石头倚在门边一动未动。唯有机器低鸣与光柱转动的轻震，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凌昊仍抱着陆烬。手臂未松，掌心贴在他后背，能清晰感知那具身体正一点点回暖。陆烬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平稳，睫毛微颤，像是梦里也不安分。
凌昊低头看他。陆烬睁开眼，眸色初时涣散，待看清是他，目光顿了顿，缓了一瞬——那一瞬极短，却像冰层裂开一道缝，透出底下灼热的暗流。
“醒了？”凌昊嗓音压得低哑，仿佛怕惊扰什么。
陆烬没答。他只是轻轻动了下手臂，往凌昊怀里更深地蹭了蹭。动作极软，带着几分倦意，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侵占感。他像一头慵懒的猛兽，明知自己锋芒毕露，却偏要蜷进猎手的胸膛。
凌昊收紧了手臂，喉结滚动。
他知道陆烬有多硬。平日里连痛都不肯哼一声，如今却肯这样依着他，已是极致的妥协。可这妥协里又藏着某种霸道——你必须接住我，否则我不负责后果。
外头忽地传来震动。
不剧烈，却沉闷如雷，自地底深处滚来，三秒即止。灯光闪了一下，复归平静。
通讯器立刻响起：“队长！首领！东侧出口塌方，碎石封道，巡逻队已撤离，无人伤亡！”
艾米迅速调取监控画面。镜头扫过东侧，只见乱石堆积，人影有序退离，无一慌乱。
“确认。”她冷静道，“结构稳定，主体承重未受影响。”
凌昊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未离陆烬。方才震动时他肌肉绷紧，此刻才缓缓松弛，但环抱的手臂依旧如铁箍般牢固。
“感觉如何？”他问。
陆烬摇头。唇干，声涩，索性不开口。他抬手，指尖搭上凌昊腰侧衣料，慢慢收拢，将布料攥入掌心，指节泛白。随后闭眼，整个人缩进对方怀里，像要将自己嵌进他的骨血之中。
这一幕太稀有。
陆烬从不示弱，更不依人。他是断刃基地的王座，是众人仰望的存在。可现在，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我要你撑着我，你不准走。
凌昊眼神暗了几分。
他当然懂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人不是真的好了，体力未复，精神濒临崩解边缘。但他偏偏选择赖在他怀里，以沉默的姿态索取占有。而他甘之如饴。
“睡吧。”他低语，声音近乎蛊惑，“我在这，哪儿也不去。”
陆烬没有回应，呼吸渐深，似已入眠。
艾米余光扫过这边，随即低头继续监测数据流。净化波频率稳定，扩散已达七公里，增速缓慢下降。她盯着右下角那条细微波动线，眉梢微蹙，终是未言。
陈暮立于亚当床畔，手指轻触监测仪侧面。心跳每分钟降五次，脑电波活跃度跌十二个百分点。亚当面色苍白，唇泛青紫，呼吸几不可察。
他没有呼救。现在不是时候。
凌昊察觉异样，抬眼望去。陈暮轻轻摇头，示意暂无大碍。凌昊点头，目光旋即落回怀中之人。
第二次震动袭来。
轻微，如远山挪移。地面轻晃不足一秒，光柱偏斜又归位。
艾米指尖一顿。
她调出压力图谱，发现西侧岩层出现局部应力异常。尚不危急，但若持续恶化，恐引连锁坍塌。
“西侧裂缝扩展。”她说，“建议加强监测。”
凌昊“嗯”了一声，语气淡漠。他不在乎岩层，也不关心塌方。他眼里只有陆烬——那人即使睡着，手指仍死死攥着他衣角，仿佛稍一松手就会失去。
他用拇指摩挲陆烬的脸颊。皮肤温热，不再冰冷。但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神经仍在失控跳动。这是异能耗尽后的反噬，短时间难愈。
他将人搂得更稳，几乎要把彼此融成一体。
亚当床边突然响起警报。
绿色曲线骤降，又缓缓回升。陈暮立即调整输液速度，开启紧急供氧。
凌昊抬眸。
“神经系统进一步衰退。”陈暮低声通报，“最多撑不过十二小时。”
空气骤然凝滞。
艾米停下操作，回首望向病床。石头站在门口，拳头紧握。
就在此刻，陆烬动了。
他未睁眼，眉头却皱起，似听见了什么令他不悦的事。他往凌昊怀里钻了钻，像要躲进更深的庇护所。
凌昊立刻俯身，在他耳畔低语：“别管，有我在。”
陆烬眉头稍展，可手却攥得更紧，指甲隔着衣服掐进他腰侧。
凌昊不动，任那痛感渗入神经。他缓缓释放信息素，一圈圈缠绕过去，温柔而强势，如同宣告主权。
数秒后，陆烬呼吸平复。
他翻身，整张脸埋进凌昊颈窝，一手环住他腰，另一只手仍抓着衣料，姿态近乎贪婪。仿佛只要这样抱着，就能把对方的灵魂也吸进体内。
凌昊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代表什么。
陆烬不是逃避，是在蓄力。他在等身体恢复到足以承受代价的那一刻，然后再度冲进中枢，哪怕赴死也在所不惜。
可这一次，他不会让他独自前行。
第三次震动降临。
持续五秒，比前两次更久。天花板簌簌落尘，光柱剧烈晃动，控制系统发出短暂电流杂音。
艾米猛地站起。
“西侧岩层崩解加速！预计八分钟后二次塌方，主通道将被封锁！”
凌昊睁开眼。
他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你想去，也得等我能动为止。”
他说这话时，眼神幽深如渊，藏着压抑已久的执念与欲望。
他可以为陆烬杀尽天下，也可以为他按兵不动。
但他绝不会让这个人独自承担毁灭。
因为他是凌昊——
一生只守一人，只贪一人，只欲一人。
而那个人，叫陆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