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压过焦黑的土地，灰尘滚滚。陆烬的手还放在方向盘上，手指紧紧扣着，指节发白。炮火停了，空气里有股烧铁的味道，让人脑袋发疼。
“石头哥受伤了！”艾米在通讯器里喊，声音发抖。
陆烬没回头，只看了眼后视镜。第二辆车躲在断墙后面，石头用左手按着右臂，血已经染红了衣服。他咬着牙坐着，枪还架在腿上。
“别下车。”陆烬低声说，“对方在等我们动。”
“可他流血太多……”艾米话没说完，凌昊接了过去：“用医疗仪扫伤口，现在。”
他低头操作终端，声音很稳，像没经历过刚才的爆炸：“艾米，听我说。凝胶喷头对准伤口中间，喷两秒，手别抖。你比上次拆炸弹时强。”
艾米深吸一口气，照做了。画面显示伤口不深，骨头没事，止血带也扎好了。
“动脉没问题。”她报数据时还在抖，但比刚才好些。
“很好。”凌昊没夸她，接着问，“有没有追踪信号？查频段三和七。”
“正在扫……有微弱跳频，像是军用干扰器留下的。”艾米顿了顿，“这种设备，流民不会有。”
陆烬听着，眼睛盯着远处山脊。那里光秃秃的，没遮挡，但炮弹却能准确打中车队。便携炮射不了这么远，除非是早就设好的阵地。
他摸了下口袋——糖没了。脑子开始发沉，右手食指轻轻抽了一下。
副驾驶传来响动。接着，一颗焦糖味硬糖塞进他手里。包装是亮黄色的，一角被折过，又被抚平。
陆烬看向凌昊。对方看着终端，眉毛都没动。
他没说话，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些。他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眼神清楚了。
“我没倒。”他说。
“我知道。”凌昊抬头，直视他，“但我得让你一直站着。”
陆烬没回应，握紧方向盘。车子还在发动，低低地响着。
“他们不想杀我们。”艾米突然说，“要是想灭口，早该追上来。但他们放我们走了。”
“不是流民，是假扮的。”凌昊冷笑，“装得像，但车底太新，温度太高，连炮位都没藏好。”
“目的是什么？”陆烬问。
“试探。”凌昊调出一段波形图，“干扰频率是军用跳频，编码方式……和希望要塞情报处的一样。”
陆烬眼神一冷。
“他们在测试我们的反应。”凌昊声音压低，“看谁指挥，谁管通讯，谁第一个下令撤退。这不是抢劫，是摸底。”
车内安静下来。
陆烬看着前方塌掉的桥柱，风吹沙子打在玻璃上，啪啪响。基地的孩子今天能不能喝上营养液，就看他们能不能拿到变电站的物资。晚一天，就有危险。
他转头看后面的车。
石头处理完伤口，正用左手检查弹药。艾米坐在旁边，手扶着医疗包，呼吸比之前稳了。
“还能撑多久？”陆烬通过通讯问。
“止血带能撑两小时。”石头回答，“不影响开枪，换弹慢点。”
“够了。”陆烬点头，“前哨站不到七十公里，中途有个废弃观测点，可以换药。”
“可他失血了！”艾米忍不住说，“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要不……先回基地？”
“回去更危险。”凌昊开口，“他们知道我们走这条路，埋伏一次就能再来一次。而且——”他划了下屏幕，“我刚发现一段异常信号，来源不在附近，在东边高频段。有人在远程监控。”
陆烬沉默几秒，然后启动引擎。
“我们不能停。”他说，“基地等的是物资，不是消息。”
轮胎转动，碾起碎石。两辆车慢慢驶出桥墩阴影，重新进入荒原。
风更大了，沙子打在车上，噼啪作响。陆烬握着方向盘，左手悄悄往右移了半寸，碰到另一只手的温度。他没躲，也没握紧，就这样贴着。
“你觉得是谁？”他问。
“线索指向一个熟悉基地行动的人。”凌昊看着屏幕，“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知道车队配置，甚至知道谁开车。再加上军用干扰……外人做不到。”
“内部的人？”陆烬皱眉。
“或者，曾经在里面。”凌昊没多说，眼神沉了沉。
陆烬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凌昊不会在车上讲完。
艾米在后座记录伤情，快速敲平板。她抬头看前车，发现陆烬和凌昊的手靠得很近，几乎挨在一起。她抿了嘴，低头继续工作。
车子开了十分钟，凌昊忽然说：“信号又出现了。”
“哪个？”
“刚才那段跳频。”他放大图像，“它跟着我们动，频率在变，像是在同步定位。”
陆烬眼神一冷：“那就别让它跟。”
他踩油门，车子加速，猛打方向，拐进一条窄路。这路满是碎石，不好走，但能打断直线追踪。
“聪明。”凌昊笑了笑，快速输入一串代码，“我把周围监听频道都屏蔽了。让他们听听——杂音。”
车子颠簸，震动传上来。石头在后车调整姿势，右手垂着，但左手把枪抱得更紧。
艾米偷偷看他一眼，小声问：“疼吗？”
“还好。”石头摇头，“以前伤得更重。”
“可这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受伤。”
石头愣了下，转头看她。她眼睛红红的，但没哭。
“我会没事的。”他说，“答应你，下次教你拆炮弹。”
艾米鼻子一酸，用力点头。
前车里，陆烬感觉到车身晃动，知道他们在减速。他伸手摸口袋想找糖，却摸到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是凌昊画的地图一角，边上写着“东区变电站夹层入口”。
他没问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你早准备好了？”他低声问。
“嗯。”凌昊点头，“不只是地图。我还改了电磁锁频率，加了双层认证。东西……是给你的。”
陆烬没说话，把纸条折好放回口袋。
风沙拍打车窗的声音一直没停。远处能看到一座歪斜的铁塔，立在废墟之间。
“还有四十公里。”凌昊说。
“够了。”陆烬握紧方向盘，“只要能到，就不算输。”
凌昊侧头看他，嘴角微微扬起。他没说话，把手盖在陆烬手上，轻轻压了一下。
陆烬没动。
车子继续往前，卷起一道尘土。通讯器里，艾米调试设备，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陆烬问。
“那个信号……消失了。”她说，“但它消失前，发了一段加密脉冲，格式很怪，像某种代号。”
凌昊立刻凑近屏幕：“发给我。”
他盯着那串字符，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编号……”他声音很低，“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烬转头看他：“什么编号？”
凌昊没回答。他的手指停在终端上方，迟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