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日的傍晚，北城的雪终于停了，夕阳穿透云层，给覆雪的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暖金。
苏沅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正低头整理药箱，就听见诊所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她牵挂了许久的气息。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黎琛站在门口，穿着笔挺的军装，肩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脸色虽有几分旅途的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身后跟着赵副官，手里提着简单的行囊，显然是刚处理完军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我回来了。”黎琛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比任何话语都让苏沅安心。
他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到桌上还温着的汤药，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苏沅喉咙发紧，原本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看着他。
直到黎琛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片雪花，她才回过神，连忙转身去端桌上的汤药：“路上冷吧？我刚刚熬了驱寒的姜汤，快喝点暖暖身子。”
黎琛接过汤药，指尖碰到温热的瓷碗，心里也跟着暖了。
他看着苏沅忙前忙后的身影，目光落在柜台后的木盒上。
那是她收信的盒子，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里面装着他们这么多天的牵挂与期盼。
“南方的事，都处理好了？”苏沅坐在他对面，轻声问。
“嗯，几股势力已正式结盟，后续会派人跟进物资调度。”黎琛点头，语气轻松了许多，“还有多亏了你准备的药品，有几个卫兵受伤，都是靠你给的药膏才好得这么快。”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苏沅：“在南城看到这个，想起你之前说喜欢吃，就给你带回来了。”
布包打开，里面是用油纸包着的糖炒栗子，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正是他之前在信里提过的味道。
苏沅拿起一颗栗子，指尖微微发颤。
她没想到，他在忙着平定南方的间隙，还记着这么小的一件事。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街灯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晕笼罩着诊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对了。”苏沅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里间拿出一条深蓝色的围巾，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我织了条围巾，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黎琛接过围巾，触手厚实柔软。
他没有立刻戴上，而是看着苏沅，认真地说：“等除夕夜，我带你去城楼上看烟火，好不好？”
苏沅抬头，撞进他眼底的星光，轻轻点头：“好。”
风雪归人，乱世终安。
这个冬天，他们终于不用再隔着书信牵挂，不用再对着南方的方向发呆。
除夕夜的北城，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零星在街巷间响起，裹着暖融融的年味儿。
苏沅刚放下碗筷，就被蓝玫瑰笑着推了一把：“快去快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她脸颊微红，拎起早已备好的暖手炉，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
刚推开蓝家老宅的大门，就见黎琛站在灯笼下，深蓝色的围巾在颈间绕了两圈，正是她亲手织的那条。
他穿着一件深色棉袍，褪去了军装的凌厉，多了几分烟火气，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见她出来，他眼底瞬间漾开笑意：“我刚去街角买了热乎的糖炒栗子，想着你爱吃。”
苏沅一笑，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带着户外的凉意，却让她心头一暖。
两人并肩往城楼走，雪后的夜空格外清亮，星星缀在墨色天幕上，偶尔有烟花在远处炸开，溅起一片璀璨的光。
“南方平定后，我跟几个军阀定了盟约，往后南北物资互通，流民也会妥善安置。”黎琛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南方的百姓再也不用怕战乱了。”
他侧头看她，眼底映着远处的烟火，“这一路能这么顺利，其实每次遇到难办的事，想起你在北城等着，想起你写的信，就觉得什么都能扛过去。”
苏沅心跳微微加快，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雪被踩得咯吱响。
走到城楼脚下，黎琛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人一步步登上台阶。
站在城楼边缘时，恰好有一束盛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金色的碎屑漫天散落，把彼此的脸庞照得格外清晰。
黎琛忽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连耳尖都悄悄泛红：“嫣嫣，从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心动了，后来你治病救人，给我写信，记着我所有的小事……”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声音里满是郑重，“乱世里安稳太难，心动更难，我不想再只跟你隔着书信说牵挂，不想再让你对着南方的方向发呆，往后我想守着北城，也守着你，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苏沅抬头，撞进他眼底的认真与温柔，烟花在他们头顶一朵朵绽放，照亮他泛红的耳尖，也照亮她滚烫的脸颊。
她想起那些辗转等待的日夜，想起信里那些絮絮叨叨的牵挂，想起他受伤时她的担忧，想起他归来时眼底的笑意。
所有的情绪都化作鼻尖的酸意，却让她笑着点了点头：“我愿意。”
黎琛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抬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胸前，用围巾轻轻裹住她的肩膀，挡住夜里的寒风。
远处的烟花还在继续，鞭炮声、欢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成了苏沅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对了。”黎琛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镯，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兰草，“在南城的时候找银匠打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小心翼翼地把银镯戴在她手腕上，大小刚好合适。
苏沅抬手看着腕间的银镯，在烟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忽然觉得这乱世再难，只要身边有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些，轻声说：“明年除夕，我们还要一起看烟火。”
黎琛低头，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以后每一年都一起看。”
城楼下的北城，灯火通明年味正浓，城楼上的两人，相拥在烟火下，把乱世的牵挂变成了余生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