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什么？”
林七夜也没打算避讳苏小阳，当场就问了出来。
“关于乌鲁克以及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你有没有了解？”
他确实打了点小算盘。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给纪念，不如说是同时抛给了在场的两个“非人”。
在不暴露精神病院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榨取情报，这是他的基本操作。
纪念和林七夜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她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劫后余生的心悸尚未完全平息，属于上邪会之主的绝对自信已然重新占领高地。
“乌鲁克和英雄王啊？”
纪念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而后俯身，动作行云流水地将甲板上那个正光着脚丫、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小身影一把捞进怀里。
温香软玉的触感入怀，那股若有似无的恐怖压力瞬间消散，只剩下让人爱不释手的温软。
她熟练地将苏小阳圈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那头柔顺的发丝，一边故作高深地思索了片刻。
然后，她扬起下巴，嗓音里满是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
林七夜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捕捉到了纪念脸上那份不似作伪的笃定。
“你知道？”
他追问，语气里藏着几分急切。
纪念潇洒地单手抱着苏小阳，另一只手在空中随意地一摊。
“不知道。”
林七夜：“……”
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那感觉，就像是蓄满力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棉花上，还是带静电的那种，黏在手上甩都甩不掉。
〔我感觉你在耍我，而且证据确凿。〕
林七夜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将最后一丝希望，投向了纪念怀里那个事不关己的小家伙。
苏小阳舒服地眯起眼，雪白的小脸蛋在纪念怀里蹭了蹭。
悬在空中的两只小脚丫惬意地晃了晃，像只找到了最舒适猫抓板的矜贵小猫，懒得掺和凡人的对话。
纪念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被质疑后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庞大组织领袖的绝对底气。
“我不知道，不代表我们上邪会不知道。”
林七夜再度燃起希望。
“真的？”
“嘿，你这是什么眼神？”
纪念被他怀疑的目光刺激到了，抱着苏小阳的手臂紧了紧，下巴抬得更高。
“我上邪会的情报网，遍布各大神国的‘人圈’，早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情报链条，专门搜集整理那些不为人知的神话隐秘。”
她语气中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那是对自己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帝国，最真切的自豪。
林七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并不怀疑。
能打造出“上邪号”这种怪物，其背后的组织，搜集些神话情报确实不在话下。
“所以，情报在哪？”
纪念红唇一勾，吐出两个字。
“乌托邦。”
林七夜：“……”
行吧。
白问了。
关于吉尔伽美什的问题暂时无解，林七夜心底虽有些失望，但并未表露。
他迅速调整思绪，转而问起了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
“耶兰德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甲板上的气氛陡然改变。
那份刚刚被插科打诨冲淡的轻松感，瞬间消失无踪。
“西方圣教里的那个圣主？”
纪念的声音沉了几分，抱着苏小阳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对。”
林七夜言简意赅。
纪念的眉头轻轻蹙起，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与自信光芒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晦暗不明的复杂。
那不是单纯的忌惮，也不是无知，更像是一种……夹杂着厌恶、警惕与某种深刻回忆的混合物。
最终，她没有细说。
“关于他的情报……上邪会应该也有一些。”
她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却缺少了刚才提及“乌托邦”时的那种张扬。
“等到了乌托邦，我帮你查一查。”
纪念刚刚找回属于上邪会会长的从容，怀里温软的触感，是抚平她心悸的最好良药。
她正准备继续调侃几句，缓和这紧绷到极点的气氛，那个被她圈在怀里的小小身影却忽然动了动。
苏小阳抬起头，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林七夜。
“七夜哥，你见到耶兰德了？”
这个问题像一道无形的裂痕，精准地打破了现场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妙平衡。
林七夜的心脏猛地一抽。
苏小阳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不是留在了旗舰上，没有进入天国吗？
他怎么会知道耶兰德？
无数疑问在林七夜的脑海中炸开，但他脸上却未表露出分毫，只是顺着苏小阳的话，做出了最合乎逻辑的回应。
他故作一怔，思绪飞速运转，顺势点头。
反正他去过天国，苏小阳没去过，那么自己在天国见到耶兰德，似乎也顺理成章。
然而，苏小阳只是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看穿了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未曾看穿。
他没有继续追问。
苏小阳小小的身子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鱼，悄无声息地从纪念怀中滑落。
那双精致白皙的脚丫，稳稳地踩在冰冷坚硬的金属甲板上，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淡定自若地离开原地。
在与林七夜擦肩而过时。
他忽然停步，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轻轻拍了拍林七夜的手臂。
他若有所指地说道。
“七夜哥，你确定你看到的耶兰德，就是真正的耶兰德吗？”
轰——！
林七夜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太过庞大，也太过骇人。
什么叫……真正的耶兰德？
难道，精神病院里的那个，不是？
苏小阳只留下了一道在甲板灯光下，被拉得长长的背影。
“七夜哥，眼见不一定为实。”
苏小阳的声音清脆而富有穿透力，虽不响亮，却字字清晰地在林七夜的脑海里回荡，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直至苏小阳那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甲板通往船舱的阴影里。
林七夜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夜里的海风吹得他脸颊有些发冷，眼神中仍然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迷茫与震动。
他不由得转头，望向同样神情凝重的纪念，下意识地问道：
“小阳这话……什么意思？”
眼见不一定为实？
真正的耶兰德？
难道……他所看到的那位圣主，是假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就像是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纪念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与自信的眸子，此刻写满了从未有过的严肃。
刚才被苏小阳支配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此刻又被这更加深邃的谜团所笼罩。
她眉头紧锁，沉吟片刻，语气严肃。
“确实有些古怪。”
她抬眼看向林七夜，目光锐利。
“你之前跟我说过，病院里后面几间病房里住着的是孙悟空，吉尔伽美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