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大厅的门无声滑开。
守夜人总部，最高规格的战略会议厅。
直至苏小阳揉着惺忪的睡眼，在那张高脚椅上坐定，这场迟来的会议，才算真正拉开序幕。
左青端坐首位，神情肃穆。
【夜幕】与【假面】两个小队的队员分列会议桌两侧，身姿挺拔如松。
苏小阳与王面，则坐在最靠近左青的位置，象征着他们在这次行动中的核心地位。
至于新加入的柚梨奈两姐弟，已经被安卿鱼暂时带去了【净土】。
漩涡贴心地为他们打开了全息游戏仓，用大夏最新款的虚拟对战游戏，暂时将他们与这场沉重的会议隔离开来。
毕竟，这是独属于守夜人的内部复盘。
会议，在王面沉稳的声音中开始。
“事件起因，高天原边境‘渔村’出现非正常人类失踪现象……”
从“渔村”的诡异献祭，到“人圈”内将人类作为牲畜圈养的惊天真相。
王面讲述得事无巨细，每一个关键节点，每一次战术选择，每一次伤亡，都精确到了极致。
终于，王面讲述到了最后。
“……以上，便是高天原神域事件的全部过程。”
他话音落下，重新归于沉默。
左青的视线扫过林七夜，扫过迦蓝，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苏小阳和王面的身上。
“干得漂亮。”
“外界诸多神国已现联手之势，这个节骨眼上爆发神战，我们必将腹背受敌。”
他的手指，最终重重地落在了大夏版图上，那片曾属于高天原的区域。
那里，曾是一片最大、也最不稳定的深红色光斑。
“距离大夏最近的神国高天原，尤其在被红月污染后，对我们而言，便是一柄随时可能刺入心脏的毒剑。”
左青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而现在……”
“你们，为大夏拔掉了这根穿心之钉！”
“这不止是一次神域肃清，你们打掉的，是未来围攻大夏的最关键一环！”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夜幕】和【假面】小队，在此次行动中，覆灭被污染之神国，功勋卓着！”
“经守夜人总部最高委员会决议，授予两支小队集体‘星海’勋章！”
“此外，鉴于苏小阳、王面、林七夜三人在行动中居于首功，特此额外奖励，个人‘星海’勋章一枚！”
话音落下，大厅内的气氛，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没办法。
这次行动，名义上是两个顶尖小队的联合作战。
可所有亲历者都心知肚明。
当神明级的战斗爆发，当规则层面的污染降临，他们这些所谓的“顶尖战力”，能做的，真的太少了。
是林七夜，以身化阵，一度困住了暴虐的须佐之男。
是王面，执掌时间，为吴湘南的归来铺平了道路。
而最终决定一切的……
是那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小小身影。
他们，顶多就是在边缘打打下手，清理一下杂兵，甚至很多时候，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
那枚集体的“星海”勋章，拿在手里，有些烫手。
左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什么情况？
会议厅内死水般的沉寂，与他预想中热血沸腾的场面截然相反。
他的视线在会议桌两侧缓缓扫过，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
他看清楚了。
【假面】小队队员们的眼神里空空荡荡，没有半分对荣誉的兴奋，只有一种被榨干后的……麻木。
砰。
一声轻响，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是漩涡。
他再也维持不住正襟危坐的姿态，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软绵绵地趴在了光滑的会议桌上。
“司令啊……”
“勋章不勋章的，真的无所谓了。”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毫无力气地摆了摆。
“能不能……让我们休息休息啊？”
这一句话，仿佛捅破了某种脆弱的平衡。
【假面】小队众人那强行挺直的腰杆，瞬间垮塌了下去。
一个个东倒西歪，虽然没像漩涡那么夸张，但那股子“生无可恋”的气息，却再也掩饰不住。
左青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漩涡的抱怨就像拧开了阀门的自来水，哗啦啦地倾泻而出。
“这次本来是我们小队轮休的啊，司令！”
“结果呢？先是家里被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强敌入侵，假期泡汤了！好，我们认了，大局为重！”
“然后我们的队长，一声不吭就擅自离队，我们还得满世界找他！”
“中途还被抓去【三舅土菜馆】，没日没夜地刷了几天的盘子！”
左青沉默了。
他看着这群往日里无论面对何等险境都游刃有余的顶尖战士，此刻却像一群受了委屈的孩子，集体向他这个“大家长”诉苦。
左青无声地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眼神却瞬间锐利。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整个会议厅的气氛为之一肃。
刚刚还瘫软着的【假面】队员们，几乎是本能地重新坐直了身体，肌肉绷紧。
“我知道你们很累，甚至很委屈。”
左青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但现在，不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决断。
“现在的局势比较特殊，【假面】小队的休假虽然出现了波折，但任务没有结束。”
“你们必须回到前线。”
漩涡默默地转过头，将另一边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用后脑勺对着左青，继续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沉默在蔓延。
这一次，是命令下达后的死寂。
左青看着他们，语气终究是缓和了下来。
“等过了这阵子。”
“等大夏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我再亲自批一次长假给你们，保证没有任何人打扰。”
他顿了顿，声音沉重了几分。
“现在，大夏真的缺少顶尖战力。”
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
【假面】小队的众人，齐刷刷地，发出了一声整齐划一的叹息。
抱怨归抱怨，他们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
在个人的休息与国家的安危之间，他们从未有过第二个选择。
倒也没有什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