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的目光穿透北风卷起的焦土,远处那片空地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她轻敲鼓沿,三声短促鼓点过后,突然攥紧鼓槌:“等来的圈套,不如自己打破。”
“不能再等了。”她收回目光,“准备探营。”
谢云峥皱眉:“刚才那一仗才停,他们要是设了圈套——”
“就是知道他们会设圈套,才得现在动。”她抬手示意夏蝉上前,“前锋缓进,十步一停,看地痕、察草动,不准冒头。”
夏蝉点头,翻身上马,影卫立刻列成两排,盾兵在前,弓手贴后。
春棠低声问:“真要亲自去?太险。”
“我不去,谁信那是饵?”沈微澜拍了拍腰间小旗,“再说,我也没打算硬闯。”
冬珞展开舆图,指尖点在营地侧翼:“土色不对,翻新不久,底下可能有翻板或陷坑。走这边,绕东北角。”
谢云峥忽然按住缰绳,“等等,东北角有车辙印,像是重物拖行痕迹。”
“那就走东北。”沈微澜抬脚上马,“传令下去,湿巾捂口鼻,防烟粉迷眼。”
秋蘅递过一个布包:“这是新配的药巾,加了薄荷和明目草,比上次管用。”
沈微澜接过,没说话,只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腕。
队伍缓缓推进,地面踩上去有些松软。每走十步就停下,夏蝉亲自下马查地,用剑尖轻戳草根。
“第三处停顿点,右前方三步,土裂纹不对。”她回头喊。
冬珞立刻望过去,眯眼看了会儿:“是翻板,边缘没压严实。”
沈微澜挥手:“绕开,继续向前。”
一行人贴着林缘挪动,营地越来越近。那片空地平整得不像临时扎营,连杂草都被铲得干干净净。
“太干净了。”谢云峥低声道,“像专门腾出来给人看的。”
“就是要人看。”沈微澜盯着栅栏缺口,“你看那边,守兵稀疏,火堆少,栅栏也搭得松垮。像是故意留的口子。”
“诱敌深入?”春棠声音压低。
“嗯。”她点头,“可越是假口,越可能是真路。他们以为我们不敢走,反而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一沉。
“塌了!”前排士兵惊叫。
轰隆一声,三段地面裂开,七八个人直接掉了下去。几乎同时,两侧山坡箭雨倾泻而下,密得看不见缝。
“蹲盾!”沈微澜大喝,“前队压阵,中军护我!”
鼓声立刻响起,短促三声,正是“警戒升级”的暗号。
夏蝉跃起,软剑出鞘,人在半空就劈断一根引火绳。火墙刚燃起半尺高,被她一脚踹灭。
“别慌!”她落地滚身,挡开两支近箭,“影卫跟我清左坡!”
箭雨不停,又有几匹马受惊冲撞。后路传来巨响,抬头一看,山石滚落,把退路封了大半。
“合围了。”冬珞脸色发紧,“他们算准我们会来。”
“那就不能往后退。”沈微澜翻身下马,站到一块高石上,“打他们没想到的方向。”
她取出小旗,快速挥动两下,又横划一记。
左翼鼓声应令而起,三通急擂。
“谢云峥,你带骑兵佯攻正门,逼他们调兵。”她说。
“你要做什么?”他没动。
“从他们最不想让我走的地方走。”她指向东北角,“那里看着空,其实是薄弱点。他们把主力放正面和山坡,后角必空虚。”
谢云峥盯着她看了两息,忽然笑了:“你早想好了。”
“一路都在想。”她把缰绳塞给他,“你断后,别逞强。”
他接过缰绳,低声道:“你也别玩命。”
“放心,我还等着看是谁递的刀。”她转身,“夏蝉,开路。”
夏蝉已跃上残破矮墙,软剑划破烟尘,身影已掠出三丈。
“跟上!”她低喝一声,人已冲进烟尘。
沈微澜带着亲兵紧随其后。刚跑出二十步,一支冷箭擦肩而过,钉进树干,尾羽还在抖。
“有人盯梢。”秋蘅喘着气,“不是普通伏兵,是冲你来的。”
“那就更快点。”沈微澜脚步没停,“他们越急,破绽越多。”
前方栅栏果然松垮,几根木桩只是虚插在地里。夏蝉一脚踹开,带人冲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斜坡,灌木低矮,二十步外便无遮挡。
“快走!”春棠催促,“他们马上会派骑追。”
话音刚落,身后火光冲天,营地方向传来号角声。
“炸了什么?”冬珞回头看。
“是火药库。”沈微澜脚步一顿,“他们自己炸的,怕我们查到东西。”
浓烟中,秋蘅按住正在清点箭矢的春棠:“火药库残留物里有西域赤砂的痕迹。”
“我知道。”她眼神一沉,“所以更得回来。”
队伍加快速度,穿过斜坡,进入一片丘陵地带。夏蝉派影卫折返设绊索,又扔了两枚烟弹,挡住第一波追骑。
第二波骑兵来得更快,箭矢如雨。
“弃车焚辎!”沈微澜下令,“烧马车,造烟障!”
火光腾起,浓烟滚滚,遮住视线。追兵在烟外徘徊片刻,终是不敢贸然冲入。
“撤到三里外丘陵,隐蔽待命。”她喘了口气,“清点人数,治伤,别生火。”
全员退至一处背风坡地。春棠立刻开始核对名册,秋蘅给伤员包扎。
沈微澜坐在石头上,袖口撕了一道,手背蹭破,血已经干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铁牌,只有巴掌大,边缘烧得卷曲,上面刻着半枚图案,像是某种兽形图腾。
“没见过。”冬珞接过细看,“但纹路不像是咱们境内的。”
冬珞展开舆图时,袖口滑落半截羊皮卷,“这铁牌纹路,与父亲战死前托人带回的边报记载……有些相似。若我没记错,这图腾代表‘誓约’,意思是签下生死盟的部族。”
“签下生死盟?”谢云峥冷笑,“和谁?贪官,还是叛将?”
沈微澜没说话,只把铁牌递还冬珞:“查清楚,边境哪支势力用这个标记。”
远处,营地火光渐弱,只剩几缕黑烟飘在空中。
“他们以为我们不会再去了。”她望着那方向,声音很轻。
谢云峥擦拭枪柄上的尘土,忽然道:“火药库自爆时机掐得准,倒像是知道我们会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