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森林里升起了烟雾。
升腾的烟雾中混杂着刺鼻的焦臭味。
「呃啊…啊啊啊!嘎啊啊!」
无名的男子反复发出凄厉的惨叫。因为蔓延全身的火焰正在灼烧他的皮肉。
「求求你…求求你啊!」
不知为何如此焦急,他向掐住自己脖子的人哀求,但对方只是用最初的眼神冷冷注视着他。
与面无表情的脸庞相反,那双眼瞳如燃烧的火焰般猩红。
月光悄然倾泻,照亮了原本被阴影覆盖的泥地。
被刻意遮掩的地面颜色格外深重。
原因是被血水彻底浸透了。
「咕呃…呃呜…呜。」
被火焰吞噬的男子在竭力嘶吼后渐渐沉寂。
最终断气了。
“...”
咚。
静观这一切的青年随即松开了男子的躯体。
气绝的男子像破布般瘫软在地。
鬼魅般缠绕的火焰也随之消失。
「哈啊….」
目睹全程的人用手捂住嘴。带领他们的队长就这么死了。
首领虽年过不惑,却是公认达到绝顶境界的强者。
就连寨主都认可其实力,现在竟被看似弱冠之龄的青年轻易虐杀…
‘什么啊….这到底算什么。’
捂嘴的男子无法理解方才发生的事。
倒在死去队长身后的其他尸体也同样无声诉说着荒谬。
最初被抓到的家伙已经变成连形状都无法辨认的灰烬。
其他家伙都是脖子被扭断当场毙命的状态。
刚才的队长也没什么不同。
‘怪物…那家伙是怪物。’
男人颤抖着身体慢慢向后退去,
但后背抵住树干后不得不停下动作。
「哈啊…哈啊….」
精神早已被死亡的恐惧彻底压垮。
要死了吗?就这样死掉吗?
翻涌而上的恐惧感让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
连逃跑都做不到。
因为自己的腿早就被那怪物捏得粉碎。
咯吱咯吱。
蜷缩的怪物开始移动。
呼啦啦-!怪物身上仍缠绕着不熄的火焰。
面对火焰的男人只产生了一个感想。
‘太残忍了。’
与火焰应有的神圣感和温暖热度相去甚远。
什么都感受不到。
所以反而更可怕。
为何火焰里什么都没有蕴养。
不,并非没有。
‘…杀意。’
那火焰简直就是杀意的聚合体。
之所以感受不到怪物的任何情绪,难道是因为他把一切都注入了喷涌的火焰中?
究竟要积蓄多少杀意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火焰…?说到火焰。’
这时,男人脑海里闪过一则传闻。
关于当今中原最负盛名的火焰高手。
被称为引领新时代的年轻英雄——那位武者。
因成功抵挡大魔头的袭击并对邪派人士毫不留情地处决,这名青年被授予了新绰号,据说他恰好善用火功。
那个绰号正是。
「小阎….」
咔嚓-!
“…!”
当剧痛突然袭来男人正要惨叫时,不知何时逼近的青年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连何时中招都不知道。
五根手指全都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
「呃呜呜…呜…!」
「要是再敢说那句狗屁话就把你整条胳膊拧下来。敢叫出声也照样拧。三秒后松手。给我安静。明白?」
面对青年冷漠的警告,男人忙不迭点头。
他根本无从反抗。
青年缓缓松开手。
男人只得咬牙忍受翻涌的痛楚保持沉默。
那双泛红的眼睛俯视着男人。
随即单膝跪地与他平视,问道:
「目的是什么?」
和先前审问其他人时抛出相同的问题。
男人用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回答:
「…您…您已经…. 已经听过了吧。」
「就这些?」
「是…是的。」
相关情报早被最初抓获的家伙供出来了。
奉命跟踪唐门运输队并掌握其路线。
即便如此青年还是…不。
‘小阎罗….’
男人想起青年真实身份后咬紧了牙关。
都说他对邪派会展现出最残忍的处决手段。看来传言不虚。
‘还以为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没当回事…!’
传闻中的真相却恐怖得多。
怎能残忍到如此地步。说是正派人士又太过骇人诡异。
眼前展示的酷刑形态,光是看着就让人吓得要尿裤子。
那手法分明是将自身火焰运用得比谁都娴熟。
那家伙真是被称为正派未来的人物吗。
当男人用颤抖的目光看向小阎罗时,小阎罗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共七人。其中二流一个,一流五个。还有个绝顶。」
“…!”
这番仿佛洞悉全团境界的话语,让男人在心底发出悲鸣。
因为全被说中了。
队长确实是臻至绝顶的武者。
其余人是一流,而自己是二流武者。
「区区山贼团伙不配有的豪华阵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呜…呜….」
「目的是什么?嗯?」
「那…那种事我不知….」
嗤咿咿——!
「咕呜呜呜…!」
他抓起一根扭曲的手指,用火焰直接炙烤。
剧痛让男人像筛糠般颤抖不止。
灼烧许久后再次发问。
「重新回答。」
「真…真的不…不知道。求您…求您….」
「行。那换个问题。你们顶头上司是叫唐德对吧?」
「呃…!?」
当寨主的名字从小阎罗口中说出时,男人身体猛地一颤。
‘怎么会…?’
小阎罗究竟如何知晓寨主的真名?
按理说在中原只用绰号活动,本名应该无人知晓才对。
是在确认男人的反应吧。小阎罗的嘴角扬了起来。
那模样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人怎么能笑得那么可怕?
「没错。就是那个杂种的尾巴。」
「……到底….」
「哎呀,安分守己点活着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爬出来干多余的事。」
「……难、难道您认识寨主吗?」
「问我们认不认识?」
面对男人的提问,小阎罗眯眼笑着回答。
「算是认识吧,近到能把他眼珠子打爆的关系。」
“...”
怎么看都绝对不是什么好关系。
男人想靠人脉求生的计划彻底破灭了。
男人忍着持续的疼痛,眼珠仍在转动。
满脑子都是疑问。
情报他是知道的。
唐门运输队里还坐着仇家的小阎罗。
但就算传闻中他再厉害。
他判断这存在应该不会像毒王或裴家家主那样具有威胁性。
‘怎么会….’
想起队长持有的珠子。
那件能消除持有者及周围气息的宝器。
明明说明过就算是毒王级别的高手,不靠近到某种程度也难以察觉。
‘…这家伙到底怎么找到的?’
突破那种宝器若无其事逼近的小阎罗算什么?
难道比毒王还强?
应该不至于。
就算说是世纪天才也太离谱了。
那就是有其他方法?
「眼珠转动的声音都传到这儿了。」
“…!”
咔嚓-!
「呃啊!?」
又一根手指被折断了。
原本就已经扭曲的手指因此承受了加倍的痛苦。
「呃…为什么。」
「啊抱歉~是习惯啦。我向来习惯边破坏边说话。但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
这绝非适合带着酒窝笑着说出来的话。
施虐还能养成习惯?
‘这家伙…当真是正派人士?’
男子脑海中的疑云只是越发浓重。
「山贼喽啰们强得反常,原本是这样的吗。」
“...”
「啊,不是提问所以不用回答。」
随着小阎罗的话语,男子的后背逐渐被冷汗浸透。
那声音像是刚过变声期般略显高亢。
虽然氛围比初次相遇时柔和了许多。
但男子凭借直觉明白了。
那声音里正渗透着森然杀气。
「其实啊。你们要说的我根本不感兴趣。反正说来说去都是老一套嘛。」
言下之意是原本就打算全数灭口。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拷问形式?
「得筛选人类啊。要选胆小怕事、脑子灵光又听话的家伙。」
「…难道。」
「想活命?」
小阎罗的问话让男子死死咬住嘴唇。
想不想活?当然想活。
只是小阎罗这个存在本身正带给他强烈不安。
「不问第二遍。回答。」
「想…想活…我想活下去。」
但也不能因恐惧而送命,男子只得给出答复。
听到回答的小阎罗满意似地点了点头。
「啊,这是个私人问题。对你说过同样话的人,你放过几个?」
“…!”
「沉默就是万幸。这个回答足够了。心里好歹能舒服些。」
小阎罗说完这话后并未采取其他行动。
搞什么?打算就这样放过我吗?
刚想到这儿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发现问题。
‘这真的…还算是活着吗?’
脚踝被碾碎,身体已无法行走。
一只手的手指全废了。
手暂且不论,脚怕是找遍名医也治不好。
这活着已经不叫活着了。
当安心开始转为绝望时。
小阎罗突然掐住男人的脖子。
干嘛?不是说好要放…
「先说好,忍着点。我可不会像天魔那样温柔体贴。」
「天魔?您这是何意?明、明明说要放过我的…!」
「会放你的。不放你怎么替我办事。」
话音刚落,男人看到了。
小阎罗原本赤红的双眼不知为何正逐渐变成紫罗兰色。
那颜色美得惊人,瞬间夺走了他的视线。
即便在如此恐怖绝望的境地。
男人像被瞳孔魅惑般怔怔望着他时。
小阎罗开口道。
「你叫什么。」
「朱…朱福。」
「朱福,好。你只需做一件事——拖着那废腿回去给唐德传话。这就是你的用处。」
正当男人困惑其意时。
咕噜。
“…!”
男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渗入自己的丹田。
一丝微弱却难以名状的气息渗入。那正是。
咕呜呜呜——!
「呃啊!!?」
转瞬间扩张范围,顷刻占据了整个丹田。
不仅如此。
气息在完全掌控丹田后,立即窜出直逼朱福的心脏。
「咯咯咯咯…啊啊啊啊啊!」
这过程中产生的痛苦非同寻常。
甚至超越了朱福此生经历过的任何痛楚。
小阎罗嘴上说饶我一命,实际是要酷刑折磨后再处死吗?
朱福不禁如此揣测。
若非如此,这般剧痛又能作何解释。
‘不、不想死……’
求生的渴望愈发强烈。
朱福想要活下去。
而这份渴望。
正是仇阳天梦寐以求的情感。
成为魔人正是如此。
无论出于复仇目的,亦或生存欲望。
必须怀有某种极致执念。
否则根本无法承受这般魔人化的过程。
当然,若换成前世的天魔,或许会用更温和的方式。
但仇阳天压根没打算效仿。
说到底也不可能效仿。
继南宫天俊之后,这是第二次转化。
仅凭这两次就足以让他立刻明白。
之所以能不施加痛苦就将对象转化为魔人,仅仅是因为天魔拥有逆天级别的操控力。
虽不知天魔为何如此选择,但仇阳天绝无此意。
‘这等杂碎不配享受优待。’
不论善人恶人,凡阻碍前路者皆不配得到慈悲。
他如此决断。
说到绿王那可是前世最凶残的魔人之一。
那家伙的手下也同样恶劣。
杀害平民取乐自不必说,以魔人之名犯下的恶行更是不胜枚举。
看刚才的反应。就知道这货和那些杂碎没啥两样。
这部分仇阳天也没打算过多指责。
毕竟他自己也曾是魔人,借战争之名亲手杀掉的人也多如牛毛。
这不过是以赎罪为名的泄愤罢了。他没打算辩解。
刹那光阴流转,那个叫朱福的男人身上起了变化。
外表看似无甚差异,但仇阳天心知肚明。
那家伙的丹田与心脏部位已牢牢附着魔气。
朱福在仇阳天手中成了魔人。见状仇阳天皱了皱眉。
‘二流水平勉强扛住了啊’
若未达一定境界,承受不住魔气早就爆体而亡了。
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朱福这厮的求生欲和适中境界。
所以才选定这家伙。
若从一流臻至绝顶,用魔气控制就会出现极限。
充其量下个禁言咒或防背叛罢了。
化境就更不必说。
这方面朱福这厮正合适。
就是说仇阳天操控起来刚刚好的程度。
朱福似乎立刻察觉了身体异状,用惊愕的眼神望向仇阳天。
看来是感知到了沦为魔人的身体变化。
被打断的腿动了起来。
并非完全痊愈。
只是用魔气把碎成渣的骨节勉强粘合维持着。
看着那景象,仇阳天站起身来。虽然表情木然,内心却相当震惊。
‘那种事居然也能办到。’
若是天魔的魔气,他明知确实可以办到。
但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魔气也能实现那种事。
是因为朱福那家伙境界太低才能做到吗?不,境界低不是应该更不可能吗?
这部分看来需要再探究。
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当前目的本就不是用魔气修复他人肉体。
起身后对着男子说道。
「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朱福颤抖着眼眸望向仇阳天。
那瞳孔里盛满恐惧与敬畏。
无法理解。
为何接受魔气成为魔人后眼神会变成那样。
至少自己直视天魔时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
既不明白也没兴趣。
他对这种事毫不关心。
只在意包括自己在内的周遭安危。
仇阳天迎着那样的目光继续说道。
「你就照我说的原话转告唐德。」
这正是为此做出的选择。
朱福竖起耳朵听他说出后续。
朱福咬牙。
「…别耍猴戏亲自现身吧…你这残次品?」
把同样的话转达给了唐德。
喀啦喀啦喀——!
沉重的石制座椅在攥紧的拳头下瞬间分崩离析。
连同座上之人散发的骇人杀气,令四周开始瑟瑟震颤。
绿发浓密的巨汉。
鬼门山群匪之主——寨主唐德,反复咀嚼着眼前喽啰传来的话。
「那小崽子让你这么跟我传话是吧。」
「…是…是的 寨主。」
唐德注视着正在传话的家伙。
是叫朱福来着。
记得是去年登上绝顶的高东那厮的手下。
想到高东,唐德的眉心完全扭曲了。
为了探查唐门那群家伙的动向特意派出去的人。
‘全都死了就这货活着回来?’
哈——
连带去的贵重宝器都被抢走了。
面对这般荒唐局面,唐德只能发出干笑。
咯吱。
刚扯出冷笑的瞬间。
唐德抓起靠在身旁比他更庞大的长矛站了起来。
「…知道我的名号还敢挑衅。」
叫什么小阎罗是吧。
真是有意思的家伙。
唐德盯着朱福露出笑容。
他嘴角刚扬起,周围山贼们就吓得集体哆嗦。
「朱福啊。」
「是…寨主。」
「别的都挺好。」
仍有件事想不通。
「你他妈凭什么活着回来?」
「…寨主…?」
唐德的话让朱福瞳孔震颤。
「既然你兄弟没能在那儿搏出名堂就死了,你也该跟着死才对。狗杂种。」
「寨主…!且…!」
「还有脸活着回来?皮可真够厚的。」
唐德低吼着掐住朱福脖子提起来。
虽朱福体型也不算瘦小,但在巨人般的唐德手里就像只小鸡崽。
「下贱玩意儿…没用的废物我不需要。」
「饶…饶命啊寨主!求您…求您了!」
朱福像是精神失常般不断重复着求饶的话。
唐德听着那哀嚎却毫无犹豫地加大了力道。
「下去给兄弟们磕头吧。该死的杂种。」
咔嚓-!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声响,朱福脖颈折断迎来了死亡。
就在这时。
嗡-!
「……嗯?」
甚至还没从唐德手中滑落的尸体突然产生了震动。
明明看他眼中已失去神采,确实死透了才对?
这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就在唐德疑惑的瞬间。
砰-!
朱福体内传出爆裂声,紧接着从他口中喷涌出滔天血浪,将唐德全身浸透。
“...”
瞬间被鲜血浇透的唐德。此等场面吓得下方众人发出惊呼,随即赶忙捂嘴噤声。
而唐德却只是用巨掌抹了把脸。
同时思索着。
突然死去的朱福竟会喷出血柱。
虽不明白其中玄机,但唐德至少想通了一点。
这是送朱福来的那人的挑衅。
呵呵….
唐德擦着血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
震得房间嗡嗡作响的笑声持续许久,唐德咧着嘴说道:
「是叫小阎罗来着?」
指使朱福来送死的家伙。那个杂碎竟敢放话要亲自会会自己。
唐德念及此便迈开脚步。
浸透的血衣已无意再擦拭。
‘若是平常本该更谨慎些。’
但既然受到这般挑衅实在难以等待。
唐德挂着冷笑轻声低语。
「把工具带上。」
这句话成为信号,待命的其他人瞬间散发出杀气。
其中最明显的杀气和战意,来自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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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着饭突然感到异样,抬起了头。
「啊。」
「怎么了?」
魏雪儿正往我碗里夹菜,看到我的反应歪了歪头。
见状微微摇头,扒了一大口饭。
「没什么。」
南宫霏儿和慕容熙雅似乎从我的反应中察觉什么,露出微妙表情。
但我没打算解释。
只在心里咂了几次舌。
啧啧。
‘本来想按约定留他一命的。’
如此反应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我发现朱福那家伙终究还是死了。
这是施加在他身上的禁制触发的缘故。
给朱福下的禁制可不只是向唐德传话那么简单。
还设定了若他死亡就会启动的指令。
让心脏爆裂吐血而亡的那种。
看这情形,朱福应该是死在唐德手里了。
不是我亲自动的手。
不过早就料到唐德会这样处理下属。
‘肯定气疯了吧。’
想起唐德火爆的性子,估计是怒不可遏了。
‘铺垫都已做好。’
就算唐德不按预期亲自前来,也能踏入计划起点。
现在只需静候时机。
「要喝…水吗?」
「嗯。」
我喝着南宫霏儿递来的水,环视四周。
‘现在进入四川地界了吗。’
启程旅行不久后,正值盛夏将至的时节。
不知不觉已踏入目的地四川的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