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万古死寂。海伦娜悬浮于那片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水渊之上,蔚蓝长发在水流中飘动。她正试图调和共工传承的两种意境——弱水的终极湮灭与玄冥的绝对寂静。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被任何一种极端意境吞噬。
就在她心神紧绷时,脚下那平静的墨色水渊,毫无征兆地沸腾了!
“轰隆——!!!”
整片水渊的“意志”苏醒了!墨色的水面猛然隆起,化作接天连地的滔天巨浪,那浪头深沉如夜的墨蓝,其中有无数不甘的战魂在嘶吼!一股桀骜、悲怆、充斥着无尽愤怒与不屈的古老意念,轰然降临,将海伦娜彻底淹没!
“水族的小公主?”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浓浓嘲讽与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响,震得她神魂摇曳。
“哼!躲在深海宫殿里,摆弄些弱水湮灭、玄冰死寂的把戏,就以为是水之大道了?可笑!绵软无力,如何能在这弱肉强食的天地间争得一席之地?!”
声音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看看!给吾看清楚!何为水之真意!何为——怒海狂澜!”
话音未落,那滔天巨浪彻底爆发!无数水龙从巨浪中挣脱而出,每一条都蕴含着共工那不屈不挠、敢于撞断天柱的狂暴战意!它们不再仅仅是水流,而是愤怒的具现,是反抗的咆哮!
这些水龙环绕着海伦娜,发出无声的怒吼,向她展示着水的另一种极致——毁灭性的狂暴,是足以掀翻一切压迫、冲垮一切枷锁的磅礴力量!它们撕扯着她的护体水元,冲击着她的心神,要将她脑海中那些关于水之“柔”“顺”“静”的固有认知彻底碾碎!
海伦娜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狂澜中剧烈摇曳,脸色苍白。她感到自己的水族传承在这股洪荒狂怒面前,是如此的单薄和无力。恐惧不由自主地滋生。
“不……不能怕……”她紧咬下唇,脑海中闪过伏羲沉稳的身影,闪过水族未来可能面临的危机,“共工祖巫展示的,也是水的一面……是水被逼迫到极致时的反抗!”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不再试图去“控制”或“理解”这股狂澜,而是放开身心,去“感受”,去“共鸣”!她感受着那每一道水龙中蕴含的悲怆(为何而战?为何而怒?),感受着那股不屈的意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渐渐地,她开始尝试引导自身的水元,不是去对抗,而是去模仿,去融入这狂澜的节奏。她的水元之力变得同样汹涌澎湃,带着她自身对自由的向往、对守护的决心,与那古老的狂澜之意慢慢靠近。
这过程极其凶险,她的意识几次险些被那狂暴的怒意同化,变得只剩下毁灭的本能,全靠着一丝对伏羲和姐妹们的眷恋才勉强守住灵台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条最为庞大的墨蓝水龙咆哮着向她冲来时,海伦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没有退缩,没有硬抗,而是引动全身水元,化作一道蔚蓝色的流光,主动迎了上去,如同水滴汇入洪流,试图与之共舞!
“嗡——!”
就在她与那水龙意念接触的刹那,那毁天灭地的狂暴意念中,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深藏的核心——并非为了毁灭而毁灭,而是为了打破束缚、争取自由的不屈之魂!是为了守护身后之物而爆发的滔天怒火!
“我……明白了!”海伦娜福至心灵,她的水元不再是模仿,而是真正带上了属于她自己的“意志”!那是水族公主对族人的责任,是对爱人的守护,是对不公命运的抗争!她的狂澜,有了灵魂!
那桀骜的意念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那冰冷嘲讽的语气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认可?
“哼……还不算太笨。”
笼罩天地的狂暴威压退去,那无数咆哮的水龙重新化作蕴含着共工本源意志的水之力量,温和地环绕着海伦娜,缓缓融入她的体内。
那桀骜的声音最后在她心间留下一句箴言,便彻底消散:
“水无常形,意无定势。刚柔并济,方为真水。记住这份狂澜之心,莫要……辱没了共工之名。”
海伦娜悬浮在半空,紧闭双眼,全力吸收着这难得的造化。她的气息节节攀升,对水之法则的感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局限于形态变化,而是真正触及了水之“意志”的层面。她能感觉到,自己距离那层神级的壁垒,也已近在咫尺,只是被她强行压制,铭记着火舞的教训。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蔚蓝深邃,平静时如万里晴空下的深海,怒时亦可掀起覆灭一切的狂澜。她对着已然恢复死寂的归墟之眼,深深一拜。
“海伦娜,谢祖巫铸心之恩。”
她转身,看向远处一直守护的伏羲和姐妹们,脸上露出了与以往不同的、带着一丝坚韧与自信的笑容。
伏羲微微颔首,他知道,又一位妻子,在道途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但看着海伦娜那已然达到临界点的气息,他心中的那根弦,也绷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