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的光还在闪，青色越来越深，表面裂开的纹路像蜘蛛网一样蔓延。林昭的手指还贴在上面，指尖发麻，像是电流一阵阵往脑子里钻。她不敢动，也不敢松手，生怕一放开，刚才那场意识对决里最后的一丝频率就彻底消失了。
她的战机漂浮在残骸带边缘，外壳被爆炸刮得满是划痕，导航系统只剩最基本的定位功能。她用左肘撑住操纵杆，右手慢慢抬起来，把纳米手环从手腕上解下来。金属扣已经断了一半，连接线垂着，在失重状态下轻轻晃荡。
她咬了咬牙，把导联接口塞进太阳穴旁边的神经槽。血早就干了，变成暗红色的痕迹，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接入的一瞬间，“孤影”系统猛地一震，视野边缘跳出一道灰白色的条，颤了几下才稳住。
【低频扫描权限激活，剩余使用次数：1】
她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地挤出几个字：“Lx-09-override。”
系统回应得很慢，像是卡住的齿轮，一点一点艰难转动。
引擎轻轻震动，战机开始缓缓前进。前方是一片废墟——浮空城崩塌后的碎片区。金属板、电缆、断裂的支架在真空中乱飘，有些还连着没断电的能量回路，时不时爆出火花，照亮周围扭曲的合金结构。
她的虹膜扫描自动启动，锁定移动目标，一个个排除干扰信号。突然，右上方一块三角形的金属板引起了系统的警觉——上面刻着“p.F.-γ”，边缘有紫色烧灼的痕迹。
“靠近它。”她低声说。
战机调整姿态，侧翼擦过一根飞来的钢柱，警报响了，她没管。距离缩短到五十米时，“孤影”突然弹出一个红色框：
【检测到凤凰计划原始基因序列，匹配度99.8%】
她屏住了呼吸。
那块碎片缓缓翻转，内部装置启动，一道全息影像投射出来。
画面里站着两个人。男人穿着旧式白大褂，左臂完好，脸很年轻——是沈烬。他身边的女人穿着研究员制服，胸前编号“Lx-m01”，头发挽起，眼角有一颗小痣。
那是……妈妈。
林昭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沈烬指着身后巨大的培养舱，嘴一张一合。女人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神情严肃。镜头拉近，舱内悬浮着一枚胚胎，标签清楚写着：“Lx-09，初代宿主”。
她的右手猛地攥紧，手套内侧那个“Lx”的刻痕压进掌心，疼得她清醒了一瞬。
这不是假的。
她立刻命令“孤影”截取声纹，调用联邦档案库比对。结果跳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
【男性声纹确认为青年期沈烬，置信度98.3%】
【女性声纹与登记档案‘林氏’吻合度97.6%】
妈妈不是普通人。她是研究员，编号m01，是“凤凰计划”最早的核心成员之一。
而那个胚胎……就是她自己。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妹妹林璇总爱趴在地上听她的心跳，笑着说：“姐姐的心跳和别人不一样，像机器。”那时她只当是玩笑。现在想想，也许妹妹早就发现了什么。
“孤影”剧烈震动，脑袋像被火烧一样疼。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叫，像无数根针扎进耳朵。
她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立刻下令：“保存影像数据，加密三级，嵌入‘孤影’最深层协议。”
系统执行时，一段新信息冒了出来——来自碎片内部的隐藏记录。她来不及细看，只匆匆扫到一行字：
【宿主觉醒后，计划自动转入第二阶段：回收所有衍生编码】
衍生编码？
她忽然想起议会厅那些被抹去记忆的政要，十七个人，全都带着Lx编号的变体。还有守夜人首领，他的基因波形竟然和妹妹一模一样。他们都不是偶然出现的。
他们是“她”的碎片。
是“凤凰计划”在不同人身上的延续实验。
而她，才是最初的模板。
战机能源灯由绿变黄，只剩31%。生命维持系统还在运行，但空气滤芯快饱和了，二氧化碳浓度在悄悄上升。她不能再待下去。
她拔掉手环导联，伤口渗出血珠，在失重环境下凝成小球，缓缓飘向控制台。她没去擦，只是盯着那块还在旋转的合金板，直到被远处飘来的钢架挡住。
“所以……”她轻声开口，声音像风一样轻，“我不是在追查凤凰计划。”
“我就是它。”
她说完，手指落在航向输入区。坐标自动生成，指向黑市边缘星域——那里有个地下数据港，能接未注册的星网节点。她必须查清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当晚的完整日志，尤其是妈妈最后一次登录系统的记录。
战机缓缓调头，引擎推力逐渐提升。残骸带辐射值持续升高，防护罩读数不停波动。她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却看到更多过去的片段：妈妈深夜伏案工作，桌上文件标题是《基因链稳定性测试》；妹妹偷偷藏起一支注射器，说是“姐姐用过的”；还有一次她在训练场晕倒，醒来听见医生小声说：“她的神经系统……不像自然生长的。”
这些从来就不是巧合。
每一件小事，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睁开眼，手动关闭了舰载日志的自动上传功能。从现在起，任何数据外传都可能触发远程清除。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亲手带着，一段段破解。
“孤影”最后一次提示响起：【神经系统负荷超标，建议立即返航】
她没回应。
控制台上，手环静静躺着，青光微弱，却还没熄灭。她伸手将它收回袖口夹层——那里有道隐蔽缝线，专门藏不能毁也不能丢的东西。
战机驶出残骸带，前方是漆黑的星际航道。远处一颗红矮星缓缓升起，光线照进驾驶舱，映在她左眼的虹膜扫描器上，反射出一道冷光。
她坐正身体，左手搭上操纵杆。指尖因失血泛白，动作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下一站，黑市。
她要找到通往“凤凰之眼”的路——那个从未出现在官方记录里的数据库入口。铁隼留下的金属匣里或许有线索，但她不敢轻易打开，怕里面藏着病毒。
战机加速，划破寂静的星空。
她呼吸很轻，目光望向前方虚空，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看见那个还未显现的真相。
就在航速稳定的一刻，手环在夹层中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是信号，也不是警告。
是一种节奏。
三短，两长，再一短。
就像小时候，林璇总这样敲她的手腕，意思是：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