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从裂开的纳米手环里一点点渗出来，顺着林昭手腕上的神经导联线，慢慢钻进她的身体。她闭着眼，可意识已经飘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往记忆深处飞去。
她的手指还死死贴在手环上，指节都泛白了，好像只要一松手，整个人就会掉进黑洞里，再也回不来。
周围全是碎片一样的画面——妹妹踮起脚尖，偷偷把一枚刺绣塞进陈默的衣袖；陈默驾驶舱里循环播放的那首摇篮曲；还有沈烬站在阴影里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这些回忆像被风吹散的纸片，在她身边乱飞。突然，十七道人影从记忆流中浮现出来——全都是苏璃的复制体，每一个声音都不一样，却全都冲着她喊话。
“你真觉得她在等你吗？”第一个开口，声音竟然是林璇临死前的喘息，“她说‘别来找我’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第二个接着说，语气和陈默最后一次通话一模一样：“任务失败了，林昭，我已经死了，你还坚持什么？”
第三个更狠，居然是妈妈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想哭：“小昭，回家吧，别再查了……”
林昭咬紧牙关，脑袋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棍搅动，疼得快要炸开。“孤影”系统反应迟钝，界面在她脑子里闪个不停，像是信号不好的老电视。
她知道这是心理攻击，可每一句话都戳在她心最痛的地方，像针一样，一根一根扎进去。
但她没动。
右手依旧按着手环，左手缓缓抬起来，指尖划过太阳穴，那里有一道还没干的血痕。她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声音，而是拼命回想——三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实验室走廊里，阳光落在林璇发梢上的温度；还有那天，林璇把刺绣放进陈默衣袖时，嘴角微微扬起的那个笑。
不是数据，不是代码，是感觉。只有她们姐妹之间才懂的感觉。
就在这时，“孤影”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独特的频率。
嗡——
蓝光猛地变亮，手环轻轻震动了一下，像心跳重新开始跳动。第一层防火墙轰然倒塌，十七个苏璃的投影同时扭曲、断裂，化作乱码消失不见。通道打开了，林昭的意识像箭一样，冲进了量子服务器的核心。
眼前的景象变了。
无边的数据海洋中，两股意识正在激烈对抗。林璇的意识体漂浮在中央，半透明的身体被一只机械爪贯穿胸口，代码像血一样从伤口流出。对面站着最后一具苏璃的复制体，冷笑出声，指尖伸出黑色藤蔓般的病毒，正一点点吞噬周围的一切。
“你来晚了。”苏璃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她撑不过三十秒。”
林昭没说话。她快速扫视战场，发现林璇的意识锚点已经开始崩塌，频率紊乱，如果不马上救她，她的意识会彻底消散。
她试着接入协同协议，但系统提示权限被锁死——必须由林璇亲自认证才行。
林昭闭上眼，把手环里残留的那段情感印记推到最大功率。
嘀……
一声极轻的共鸣响起。
林璇猛地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眼神忽然聚焦在她身上。那一瞬间，机械爪的侵蚀速度慢了那么一点点。
够了。
林昭启动最后一次高强度运算权限。
“孤影”全力运转，视野一下子变红，脑袋疼得像要裂开。她锁定苏璃的位置，迅速构建反向引力场，硬生生把她从林璇身边拉开。苏璃怒吼一声，引爆体内预设的病毒程序，黑色代码如潮水般涌出，所到之处，数据节点全部被吞噬。
【检测到凤凰计划β级锁死指令，倒计时02:47】
警报在她脑海炸响。林昭咬破嘴唇，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加大引力牵引。苏璃的身体开始撕裂，一块块数据被剥离，拖向身后正在成型的数据黑洞。
就在她即将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黑洞深处，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沈烬。
不是真人，也不是克隆体，而是一段深埋在系统底层的预录残影。他嘴唇微动，声音直接传入林昭意识：“你终于来了，我的女儿。”
林昭瞳孔一缩。
这不是巧合。这是设计好的——沈烬早就料到这一天，把自己的意识碎片藏在最隐蔽的地方，等着被唤醒。
苏璃的残余意识竟然和这道残影产生了共振，想要重新连接主控网络！
林昭立刻明白，不能让这股力量扩散。
她准备切断引力场，转而去封锁传播路径。可就在这时，林璇动了。
明明身体已经破碎不堪，意识也快消散了，她却主动迎向那片黑暗。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一切杂音：
“姐姐，这次换我保护你。”
话音落下，她的意识体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感。光芒所及之处，沈烬的残影如同冰雪融化，连同苏璃最后的意识一起被净化。黑色病毒停止蔓延，数据结构恢复平稳，整个服务器陷入短暂的寂静。
林昭漂浮在原地，意识还在系统里，身体却几乎到极限。太阳穴的伤口再次渗血，顺着脸颊滑下，在虚拟空间中凝成几颗漂浮的红色光点。她视线模糊，耳边只剩低沉的嗡鸣。
她看见那枚纳米手环还在发光，静静地浮在数据废墟中央，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小星星。
忽然，一道微弱的波动传来。
不是攻击，也不是干扰。是熟悉的频率，带着一点轻微的震颤，就像小时候，林璇总喜欢轻轻敲她的手腕叫她起床那样。
林昭想伸手去碰手环，却发现四肢沉重得抬不起来，神经信号像是断了线。“孤影”弹出最后警告：【系统休眠倒计时60秒，建议立即脱离】。
她没动。
数据流缓缓绕过她的身体。远处，一点蓝光轻轻闪烁，仿佛在等她靠近。
她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下一秒，手环的光突然剧烈跳动，蓝光渐渐变成深青色，表面的裂痕开始向内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