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吞噬万物。陈平与星漪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混沌流光,毅然闯入那连存在概念都能湮灭的绝对黑暗漩涡。甫一进入,便觉天旋地转,五感尽失,连时空的参照都彻底消失,唯有那冰冷死寂、否定一切的归墟本源意志,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冲击着道心与道基。
寻常道源境在此,恐怕瞬间便会道心崩溃,道源被同化,成为归墟的一部分。但陈平身负混沌道源,包容万物,更炼有归墟剑,对寂灭之力有着极深的抗性与理解。他全力运转混沌道域,化作一层坚韧的灰色光膜护住己身与星漪,艰难地抵御着侵蚀,同时循着冥冥中对钧祖残留气息的微弱感应,向着漩涡深处潜去。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最纯粹的“无”。但在这“无”中,又隐约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结构”。陈平以混沌道眸观测,隐约“看”到,这归墟之眼内部,并非均匀的死寂,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坍缩的“宇宙坟场”,充斥着无数彻底消亡的大界残骸、道则灰烬、乃至强大存在的“道殒印记”。这些“虚无”的沉淀物,在归墟本源的碾压下,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地貌”。
不知“下潜”了多久,前方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光并非明亮,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仿佛在绝对虚无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方“存在”的顽强光辉!光辉源头,是一座残破不堪、由无数世界壁垒碎片与不朽道则勉强粘合而成的……孤岛!
孤岛悬浮于归墟漩涡中,承受着无尽的寂灭冲刷,摇摇欲坠。岛上,一道模糊虚幻、却散发着巍峨如山、亘古长存道韵的身影,正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维持着孤岛不灭。其面容苍老,眼神疲惫却坚定,周身流淌着与陈平同源的混沌道韵,不是钧祖又是谁?!
然而,此时的钧祖,状态极差。他的身影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显然并非本体,而是一缕强大至极的残魂道念!其胸口处,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透明窟窿,边缘残留着恐怖的归墟道伤,不断侵蚀着他的魂体。他似乎在以自身残存道源为代价,硬生生在这归墟核心开辟了一方暂时的“净土”!
“钧祖!”陈平心神剧震,加速冲入孤岛范围。一入孤岛,外界的归墟侵蚀之力大减。
“你……终于来了……”钧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陈平,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复杂,“混沌道体,集齐六印……比老夫预想的……更快……”
“前辈,您这是……”陈平上前,感受到钧祖魂体的虚弱与那道伤的恐怖,心中沉痛。一代开天者,竟落得如此下场!
“无妨……残烛末光,能等到你来,已是幸事。”钧祖摆了摆手,声音虚幻,“时间不多,听我说……”
他目光穿透孤岛,望向那无尽的归墟黑暗,缓缓道:“归墟……并非天生。它乃是……上一个宇宙轮回,最终‘道源之争’失败,被彻底污染、堕落的……‘大道本源’所化!”
陈平瞳孔骤缩!归墟竟是堕落的大道本源?!
“当年,吾与几位道友,为阻堕落的道源吞噬新生宇宙,舍身开天,化生万界,布下后手,欲培养新的大道载体,以期在最终决战中,净化或取代堕落的道源……”钧祖道出惊天之秘,“然,吾低估了堕落道源的侵蚀之力。此次深入此地,本想寻其核心弱点,却遭其反噬,本体已然道崩,仅余此残魂,凭借当年留下的一丝混沌本源,勉强支撑。”
他指向胸口窟窿:“此伤,蕴含堕落道源的本体意志,名曰‘终焉印记’,无时无刻不在磨灭吾之道念。吾之所以未彻底消散,一是凭混沌道源特性顽强抵抗,二是因为……它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能承载它,并能承受其堕落意志的……完美容器。”钧祖目光深邃地看向陈平,“而你,身负完整的混沌道源印记,便是它选中的……最佳容器!”
陈平心中一凛!原来自己一路收集道源印记,竟也在冥冥中成了堕落道源(归墟)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培养一个能承载它意志的完美身躯,以便其彻底降临新生宇宙?
“那时序神殿、幽冥鬼府等势力……”陈平瞬间联想。
“不过是堕落道源侵蚀新生宇宙的爪牙与先锋。那观辰殿的守殿之灵,更是被其彻底污染控制的傀儡。”钧祖证实了他的猜测,“它们的最终目的,是引导你集齐印记,踏入道源,然后……在你与道源印记彻底融合、生命层次跃迁到最完美的刹那,发动‘终焉夺舍’,借你之躯,重临世间!”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陈平道心震荡,但迅速冷静下来。危机亦是机遇!
“前辈,可有应对之法?”陈平沉声问道。
“有,但九死一生。”钧祖残魂光芒闪烁,越发虚幻,“两种选择。其一,趁其夺舍未发动,你自毁道源印记,舍弃混沌道体,可保真灵不灭,但道途尽毁。其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平,“主动引动‘终焉夺舍’,在其意志降临的刹那,以你的混沌道心为基,以完整的道源印记为引,反向炼化其堕落本源!若能成功,你不仅能化解危机,更能吞噬这堕落道源,一举突破道源境桎梏,达到前所未有的‘超脱之境’,真正具备净化归墟、重塑大道的能力!”
反向炼化归墟本源?!陈平倒吸一口凉气!这想法太过疯狂!那可是堕落的大道本源,其意志之恐怖,远超想象!成功率微乎其微!
“如何抉择,在你。”钧祖残魂愈发黯淡,“吾残魂即将燃尽,最后能助你的,便是将这‘终焉印记’的部分奥秘,以及吾对混沌超脱的推演,传于你……”
说罢,钧祖残魂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陈平眉心!海量的信息涌入陈平识海,包括终焉印记的构成、堕落道源的运行规律、以及一条凶险万分却蕴含一线生机的“混沌超脱”路径!
“记住……混沌……包罗万有,亦容终焉……心向超脱,则……道……存……”
钧祖最后的声音在陈平心间消散,残魂彻底化作光点,融入孤岛,稳固这最后的净土。孤岛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却也更显悲壮。
陈平矗立孤岛,消化着钧祖传来的信息,心潮澎湃。前路已然明朗,却布满了荆棘与绝望。自毁道印,苟且偷生?还是迎难而上,搏那万中无一的超脱之机?
几乎没有犹豫,陈平眼中爆发出坚定无比的光芒!修道至今,他何曾畏难过?与天争,与地争,与己争!如今,面对这最终的道争,他岂会退缩?!
“混沌之道,当包容万物,驾驭万力!归墟又如何?堕落道源又如何?皆是我道途资粮!”陈平道心通明,做出了决断!
他盘膝坐下,对星漪道:“为我护法。我要在此地,引动终焉夺舍,冲击超脱之境!”
星漪重重点头,银眸决绝,守护在侧。
陈平闭目,开始调整状态,将自身道心、道源、乃至对“存在”的感悟,提升至最巅峰。同时,他主动放开了对道源印记的部分压制,以其为诱饵,清晰地传递出自己的“位置”与“状态”。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堕落的本源,有何能耐!”
仿佛回应他的挑衅,整个归墟之眼猛然震动!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冰冷、死寂、充满绝对恶意的恐怖意志,自漩涡最深处轰然苏醒,锁定了孤岛上的陈平!
“终焉……降临……”
毁灭的风暴,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