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新政的诏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潜藏在帝国肌理深处的矛盾与阻力。杨延昭虽以摄政王之尊，手握重兵，强行推动“将兵法”与“方田均税法”，然千年积弊，岂是旦夕可改？反对的声浪并未因朝堂上的雷霆手段而平息，反而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流，以更加隐蔽、也更加危险的方式，悄然汇聚。
最先出现异动的，是远离汴梁的江南东路。
一份来自江宁府（今南京）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被直接送到了摄政王府的书房。密报并非来自官方渠道，而是王贵麾下改组后的“皇城司”密探所发。信中详细禀报，江宁府及周边数州，近日有数家大族频繁密会，其族中在朝为官者亦多有书信往来。更令人警惕的是，当地驻军（厢军）都指挥使似与这些家族过从甚密，军中近日亦有不稳迹象，多有“摄政王变更祖制，重用北人，苛待江南”的流言传播。
“江宁……鱼米之乡，文风鼎盛，亦是兼并最烈之处。”杨延昭看着密报，眼神冰冷。方田均税法触动了这些地方豪强的根本利益，他们显然不甘心坐以待毙。
几乎同时，京畿地区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原殿前司都指挥使、一位在葛怀敏败亡后备受冷落的勋贵子弟，其府邸近日亦是门庭若市，多有对“将兵法”不满的禁军旧部前往拜会，言语间颇多怨怼。虽然目前尚未有实质性动作，但这种串联本身，就已足够危险。
“王爷，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杨延光面色凝重，“江南豪强与京中失意武人若勾结起来，其患不小。是否……先下手为强？”他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杨延昭沉吟片刻，却缓缓摇了摇头：“此时动手，证据不足，反而容易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况且，这些人不过是台前跳梁之辈，真正的黑手，恐怕还藏在更深的水下。”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股反对的暗流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串联。否则，江南与汴梁，地方与中枢，何以几乎同时出现异动？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正好是在新政推行、人心浮动之际。
“王贵，”杨延昭看向负责情报的心腹，“让你的人，盯紧所有可能与此事有关的官员府邸，尤其是……那些表面上对新政保持沉默，甚至偶尔还附和几句的人。还有，查一查，近来各地官员、将领之间的书信往来，是否有异常的加密或频繁联络。”
“属下明白！”王贵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皇城司这张无形的网，开始向着更黑暗的深处撒去。
就在杨延昭严密监控内部动向之际，一个来自北方边境的紧急军情，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案头！
“报——！辽国南京留守耶律重元（此为艺术加工，耶律重元乃辽兴宗弟，此时应尚年幼，此处借用其名代表辽国强硬势力）陈兵十万于幽州城外，扬言秋高马肥，欲南下狩猎！其游骑频频越过界河，与我边军发生多次小规模冲突！北疆诸将请令，是否予以坚决回击！”
辽国异动！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辽国大军压境，其意图不言自明！要么是试探大宋在新旧权力交替、内部不稳之际的边防虚实；要么，就是与帝国内部的反对势力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试图内外呼应，迫使杨延昭屈服，甚至……引发更大的动乱！
“耶律重元……好时机！”杨延昭眼中寒光大盛。内忧未平，外患又至！这绝非巧合！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杨延光、王贵等人皆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王爷，此时不宜与辽国开启战端啊！”杨延光急道，“国内不稳，若再与辽国大规模交战，只怕……只怕两面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示弱，辽人必然得寸进尺！”王贵反驳道，“且国内那些宵小，见王爷对外软弱，其气焰必将更加嚣张！”
是战？是和？内外交困之下，这个抉择关乎国运，也关乎杨延昭自身的统治根基。
杨延昭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乌云低垂，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
良久，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辽人此举，意在试探，亦在牵制。”他沉声道，“若我示弱求全，则内外敌寇皆视我为可欺！唯有以强硬对强硬，方能震慑宵小，稳住局势！”
他迅速下达命令：
“传令北疆！严守阵地，若辽军敢越过界河十里，视为入侵，坚决打击，勿虑后果！令杨延训，抽调两万西凉铁骑，即刻北上，增援幽云方向，归北疆行营节制！”
“同时，以枢密院名义，照会辽国南京留守司，严词斥责其挑衅行为，要求其即刻退兵！并告知他们，我大宋摄政王，不日将亲赴北疆巡边！”
他要摆出不惜一战的姿态！甚至放出自己可能亲临前线的消息，以最大程度地震慑辽国！
“王爷，您要亲赴北疆？这汴梁……”杨延光担忧道。
“汴梁有寇相、李相坐镇，有你在，还有皇城司，乱不了！”杨延昭语气斩钉截铁，“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内有宵小作乱，外有强敌压境，我杨延昭，依然敢亲临前线！这大宋的天，塌不下来！”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他要以自身的威望和勇气，强行压住内外所有的暗流与挑衅！
“至于国内……”杨延昭目光扫过杨延光和王贵，声音冰冷，“继续严密监控，搜集证据。但暂时按兵不动。待本王从北疆回来，再与他们……一一清算！”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杨延昭以其超凡的胆魄与决断，选择了最强硬的方式来应对这内外交困的危局。他能否成功震慑外敌，稳住内部？这场由新政引发的巨大波澜，又将把大宋的国运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