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姝住的偏院,在国公府东路扫叶山房的后头,与后花园紧挨着,旁边就是东路的后罩房。
扫叶山房是裴谨之的住所,考虑到裴谨之的年龄。在裴谨之从云梦回来前,萧令曦就把扫叶山房整个翻修一遍,打算成婚时直接当新房用。
“妇德,妇容……”
胡嬷嬷在偏院里讲着课,虞静姝听得昏昏欲睡,心里不耐烦至极。
眼睛瞄一眼漏斗,最后一颗掉下去,下课时间到。
虞静姝才不管胡嬷嬷在讲什么,马上起身道:“好了,今天的课程结束了。”
胡嬷嬷正讲到一半,嘴还张着,只能怔怔看着虞静姝,以极快的速度起身离开,几乎是瞬移出房间。
“虞……”胡嬷嬷下意识想叫住她,哪里叫的住。
她是宫里的老嬷嬷,早在数年前就被萧令曦请到靖国公府教导规矩。
胡嬷嬷以前也在别家做过工,从宫里的主子起,到各府小姐,她教了那么多,就没哪个像虞静姝这样的。
走路,坐姿,行礼,但凡动作方面的,只要示范一下,虞静姝就能瞬间复制,分毫不差。
但是其他方面的教导,那真是费大劲了。
虞静姝非常自我,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按理说是非常好教的。
松弛有度,打一棍子给一甜枣,长辈施压,精神控制,各种手段应有尽有。
甚至宫中的公主皇子,在年龄小的时候,都会怕嬷嬷。
虞静姝是完全不怕的,有几次胡嬷嬷想震慑她一下,反而被震慑,胡嬷嬷差点就给虞静姝跪下。
虞静姝甚至都没说话,只是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更不用说,前些天差点把裴老太太气病。
教不了,实在是教不了。
等萧令曦回来,胡嬷嬷想着把差事辞了,有负所托。
“也不知道裴大爷这心上人,出身何处。”胡嬷嬷不禁感慨。
云梦小商户人家的女儿?
总觉得虞静姝的气场,不是一个商户女能有的。
虞静姝出了偏院,从角门过去就是扫叶山房。
裴谨之不在家,不止他不在,裴家的主子都不在家。
庆功宴开始了,除了太学念学的裴屹之,其他人都去皇家别苑赴宴。
裴谨之不在也无所谓,虞静姝经常过来,与屋里的丫头婆子都十分相熟。
裴谨之临走时,还让她闲来无事来他屋里,偏院狭窄,有些委屈虞静姝。
“虞姑娘来了……”
门口的小丫头看到虞静姝进院,连忙往屋里传话。
虞静姝问,“谁在屋里?”
裴家的主子都不在,这是给谁通传?
小丫头神情慌张,又不敢不答,“陆姑娘和温姑娘在屋里呢。”
温慧心是裴老太太妹妹的女儿,陆灼华是裴老太太的侄孙女。
论起来陆灼华该叫温慧心一声姑姑,只是两人年龄相仿,又是亲戚,本就有几分交情,此时又同住在靖国公府,更显得亲密。
两人身份,说起来也是表小姐,突然来扫叶山房,下人也不敢不接待。
“陆姑娘啊……”虞静姝一副了然的神情。
裴老太太做事从来都是明刀明枪的来,她派人把陆灼华接到靖国公府后,就派婆子去告知了虞静姝。
大概意思,她中意陆灼华做裴谨之的媳妇,让虞静姝识趣点早些滚蛋。
去偏院传话时,胡嬷嬷正好也在,当时都无语了。
裴老太太行事,只能说,够光明正大。
别人家宅斗都是脸上挂着笑,背后捅刀子。裴老太太是直接宣战,我要跟你斗了,你准备好。
现在陆灼华在扫叶山房,虞静姝也来了,偏偏主子们都不在家,扫叶山房的丫头婆子只觉头大如斗。
“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陆姑娘。”虞静姝说着。见小丫头已经手忙脚乱,连打门帘都忘了,径自掀帘子进去。
进到屋里,抬头就见两个年轻姑娘正堂坐着,虽然不认识。
但温慧心是姑姑,与陆灼华一起坐,肯定是上位。
虞静姝看向右边坐上的女子,十七八岁,生的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眉眼含笑,努力让自己显得大气,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是虞姑娘吧。”陆灼华笑着起身,“常听表哥提起姑娘,今天一见,果然生的好看,我见了都有几分怜惜之情。”
虞静姝径自坐下来,坐姿标准,声音温和,“我知道陆姑娘,老太太特意派人跟我说了。谨之也真是的,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大概是不重要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虞静姝语气微挑,直视着陆灼华,嘴角带着笑意。
陆灼华笑容微僵,温慧心连忙打圆场,起身笑着道:“今日与虞姑娘初见,有礼了。”
这趟来扫叶山房,温慧心是不想来的。
虽然是亲戚,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到男子屋里不合适。
尤其是温慧心想的是给裴珩当妾,叔叔的妾室掺和侄子房里事,怎么想都不妥当。
只是陆灼华死活拉着她同路,她拒绝不了,只得同行。
虞静姝颔首示意,却是看向一边的沉星,问,“陆姑娘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
从虞静姝进屋起,沉星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她虽然是裴谨之名义上的通房,其实是管事。
裴大奶奶之争,哪里是她一个小小下人敢掺和的。
“陆姑娘过来,是……”沉星吱唔着不敢往下说。
陆灼华过来,是给她和锦书送东西的。
每人一对鎏银珍珠耳珰,看着也算精致,但在靖国公府算不上稀罕物。
只是这礼送的,很不合时宜。
她和锦书是裴谨之名义上的通房,首饰之类的,该是主母常赐。
陆灼华一个表姑娘,突然打赏表哥的通房。
若说是来收买人心的,这么一对耳铛又太便宜。好歹送个贵重的,能让人眼前一亮,贪心一下也值得。
现在真是,不值钱的玩意,推托不掉,收了又惹得一身骚。
萧令曦早就评价过陆灼华,小家子气得很,上不得台面。
不会宅斗就别斗了,就像虞静姝,至少不会干这种奇葩事。
“前些日子,在珍宝阁遇到表哥,表哥让我随意挑选首饰,我看这这两对耳铛挺合适沉星和锦书的。也算是借花献佛,就让表哥买了。”陆灼华笑着说。
她前些日子跟着裴老太太出门,裴老太太特意叫上了裴谨之同行。
裴老太太以前是吃过苦的,年龄大了虽然爱享受,却不会过份浪费。
陆灼华和温慧心跟着裴老太太,虽然也能沾光,但肯定不能随心所欲。
陆灼华给自己挑了根宝石簪子,剩下的份额,也只能挑两件便宜的耳铛。
在她看来,一对鎏银珍珠耳珰赏给下人也足够了。
虞静姝看了一眼首饰盒,道:“谨之什么时候变小气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拿来送人。”
不管是裴谨之送她的,还是萧令曦送她的,或者府里发的份例,都比这对耳铛贵重得多。
这两对耳铛就算真是裴谨之送的,也只能证明,裴谨之完全没把陆灼华当回事。
陆灼华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挂不住,温慧心见状,生怕两人起更大的冲突,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便对陆灼华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