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生听得入神。
这时，一道清丽身影款步走来，身姿轻盈，眉目如画。
见一群人聚着，便柔声问道：“小梦，你们在听什么呢？”
几个女生回头一看，争先恐后地嚷起来：
“冯楠，你没听见吗？晋西北边区招女工啦！”
“女工？”冯楠微微一笑，“你们该不会真想去当纺纱女工吧？”
“才不是呢！”一个女生娇嗔道，“要是能当文员、技术员，甚至做厂长，我们可都有兴趣。”
“厂长？”冯楠轻笑，“哪儿有姑娘家当厂长的。”
“真的有，冯楠，千真万确。”一位女生马上接话道，“广播里刚播过，晋西北边区有个叫杨秀芹的姑娘，连学堂的门都没进过几天，如今都成了被服厂的负责人了。”
“是这样吗？”冯楠听了，眼神微微一动。
……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专注听了起来。
正巧这时，一位身穿西装、文质彬彬的年轻教授刚下完课，从教学楼那边缓步走来。
路过的学生见到他，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弯腰行礼：“吴教授好。”
可这位吴教授却像是魂不守舍，只含糊应了几声，便低头往前走，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心事。
直到他望见广播架旁那个清丽的身影，目光才骤然聚焦。
他脚步一紧，快步走到广播台下，眼神灼热地看着冯楠，开口道：“冯楠同学，真巧，又碰上了。”
冯楠眉尖微不可察地一蹙。
吴教授接着笑道：“既然这么有缘，不如赏个脸，一起喝杯咖啡？”
“实在抱歉，吴教授，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她的声音很轻，像春风拂面，却带着不容靠近的距离感。
吴教授忽然退后半步，抬手朗声吟诵：
“山寺桃花年复开，今朝崔护已非昨。
游丝系向谁家庭，啼鸟犹恋野路埃。
灯影摇红舞榭外，密雨倾城不见台。
此情深种成诗句，隔世欢愉在槛外。”
围在一旁的女生顿时眼睛发亮。
“吴教授，这是您新作的诗吧？太动人了！”
“是啊是啊，这诗里说的人，该不会就是——”
“你还猜什么，人就在眼前咯！”
嬉笑声中，冯楠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这个已婚的男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女学生，真是无耻至极。
“对不起，吴教授，我得先走了。”她略一点头，转身离去，步伐轻却坚决。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吴教授突然提高嗓门喊道：“冯楠！你就像暗夜里的一束光，照亮了我漂泊无依的灵魂……”
……
当晚，冯楠独自来到联大校长办公室。
“退学？”梅校长惊讶地抬起头，“冯楠，你在西洋文系成绩一向优异，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念头？”
冯楠沉默许久，没有立刻回答。
梅校长叹了口气：“是因为吴教授的事？我会找他谈话，严肃处理。”
“不全是为他。”冯楠轻声却坚定地说，“校长，很抱歉，我最近才明白，眼下这种循规蹈矩的日子，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我想去二战区，到晋西北边区去参加实际工作。”
“去晋西北？”梅校长一脸意外，“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清楚了。”冯楠点头，“我觉得，那里才是我能真正扎根的地方。”
“好。”梅校长凝视她片刻，终于露出笑意，“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支持你。
其实啊，我也曾梦想过奔赴那样一片土地——只是他们那儿没建大学罢了。”
“这些日子，多谢您对我的关照。”冯楠深深鞠了一躬。
……
赵家峪，独立团团部。
赵刚又在教李云龙练字。
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水，刚才讲得太投入，嗓子早就干了。
“我说老李，你比牛还倔，我都掰扯半天了，你怎么还是转不过弯？写字时手腕得松，不能死劲儿攥着笔，要灵活动起来。”
“放屁！”李云龙嗤笑一声，“男人就该铁骨铮铮，软绵绵算怎么回事？那是娘儿们干的事。”
“我是说写字！别给我歪解！”赵刚气笑了，“写字也得讲技巧，柔中有刚才成。”
“写字也一样！爷们写的字就得像出鞘的刀，锋利硬朗！”李云龙梗着脖子坚持。
“行行行，我认输。”赵刚把碗放下，摇头叹气，“你爱咋写咋写，我不教了。”
“哎？”李云龙忽然咦了一声，凑近赵刚的脸左瞧右看，满脸惊奇，仿佛发现了什么稀罕物。
赵刚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瞅啥呢，老李？”
“我说老赵，”李云龙挠挠头，“今儿你咋看着跟往常不太一样？我记得有个词儿形容这模样，叫啥来着？脸上泛着……”
“面泛桃花。”赵刚顺口接上，随即皱眉，“不过这话一般是说姑娘的。”
“你这脸红得跟桃花似的。”李云龙咧嘴一笑，“瞧这样子，好姻缘要上门了。”
“放你娘的屁！”赵刚瞪他一眼，“少贫，不过说真的，你成家之后，气色确实比从前精神多了。”
“那当然。”李云龙的意地嘿嘿两声，“能一样吗？”
说完还顺手揽住赵刚肩膀，亲昵道：“老弟啊，有些滋味儿我说给你听你也未必明白，等你真娶了婆娘就懂了，嘿嘿。”
“滚蛋！”赵刚一把推开他，“练你的大字去，我没工夫陪你瞎扯。”
“哎哟，看你慌的。”李云龙哈哈大笑，“堂堂一个读书人，聊个媳妇的事儿至于这么躲闪？有啥不好意思的，哈哈哈！”
赵刚心里却微微一颤。
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此刻竟泛起了涟漪。
不再像从前那般沉稳安宁。
……
二道坡，是连接河源县城与西集据点的咽喉要道。
骑兵连、警卫班，再加上狼牙小队，早已埋伏在此，静候猎物入网。
这片山野地势开阔，并非理想的伏击场所。
可如今这支队伍里头，既有骑兵连的迅猛，又有警卫班的精干，还有狼牙小队这群百里挑一的好手，打一场硬仗，地形已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王彦正靠在避风处闭目养神。
忽然，张大牛急匆匆奔来。
“参谋长，喜子那边发信号了！”
王彦猛地起身，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崖顶上的王喜奎正朝这边打出一串手势。
孙铭迅速解读：“敌人运输队来了，三辆卡车，两辆边三轮摩托。
肉眼可见的是三挺歪把子机枪，没发现重机枪。”
稍顿片刻，又补充道：“看情形，押车的鬼子大概一个班左右。”
“小鬼子胆子也不小啊，这种时候还敢派这么点人往前送补给。”王彦冷笑一声，随即下令，“传令下去，准备接敌。”
孙铭立刻向崖上回了手语，王喜奎收到后，又将命令分别传递至各个埋伏点。
骑兵连、警卫班和狼牙小队的战士们纷纷屏息凝神，悄然进入战斗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