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凡豁然起身，周身气息如风暴般炸开。医庐周围的草木瞬间化为齑粉，连脚下的地面都龟裂开来。
“人在哪？”
他看向那名星剑阁弟子，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
“北……北原……葬剑谷……”那弟子咳着血，“慕师姐带我们撤离到那里……但对方追来了……咳咳……”
话未说完，他已昏死过去。
叶凡蹲下身，一掌按在弟子胸口。混沌道种运转，太初之力涌入体内，瞬间稳住了对方濒临崩溃的心脉。但更严重的是神魂创伤——识海中有三道诡异的黑色锁链，正在吞噬魂魄。
“这是……‘缚魂咒’？”霜华一眼认出，“上界魔道常用的追踪手段。中咒者逃到哪里，施咒者都能感应。”
“能解吗？”
“能，但需要时间。”霜华皱眉，“而且一旦强行破除，施咒者会立刻察觉。”
叶凡眼神一凛:“那就让他们察觉。”
他双手结印，五色光华自掌心涌出，化作五条纤细的光丝，探入弟子识海。这不是蛮力破除，而是更精妙的“置换”——以自身一缕太初本源，替换那三道黑色锁链！
过程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不仅救不了人，连自己都会遭反噬。
但叶凡做得行云流水。不过三息，三道黑色锁链被完整抽出，在他掌心化作三枚蠕动的黑钉。而那名弟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好了。”叶凡将黑钉递给霜华，“前辈能追踪来源吗？”
霜华接过黑钉，闭目感应片刻，脸色微变:“不止一个施咒者……至少有五人，修为都在元婴巅峰以上。而且……”
她睁开眼，眼中闪过忌惮:“他们身上，有‘仙灵之气’——虽然稀薄，但确实是上界修士才有的特征。”
上界修士，降临下界？
这消息比星剑阁遇袭更令人震惊。按照常理，上下两界通道早已封闭，只有飞升而无降临。能强行下界的，要么有逆天法宝，要么……本身就是上界大能的分身！
“不管是谁，”叶凡收起医庐，“动我朋友，就要付出代价。”
他转身看向闻讯赶来的金刚怒等人:“金刚前辈，劳烦您坐镇此地，照看这些伤患。霜华前辈，可否与我同往葬剑谷？”
“自然。”霜华点头，“月宫与星剑阁世代交好，慕清雪那丫头我也喜欢。”
“我们也去！”身后，数百名从归墟生还的修士齐声喊道，“叶神医救了我们的命，如今您朋友有难，我们岂能坐视？”
叶凡扫视众人，看到的是真诚与决绝。
这些人中，有宗门精英，有散修豪杰，甚至还有几位中小门派的长老。他们来自大陆各地，本无交集，却因归墟绝境和叶凡的救命之恩，凝聚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好。”叶凡没有矫情，“那就——同往！”
他挥手祭出那面残破阵旗。阵旗迎风而展，旗面上的周天星斗竟真的亮了起来，洒下道道星光，笼罩住所有人。
“此旗有短距离传送之能，但一次最多带百人。”叶凡看向霜华，“前辈可会群体空间挪移？”
“会，但需要坐标。”
叶凡闭目，神识顺着慕清雪留在玉简中的一丝气息，跨越万里感应。三息后，他睁开眼，抬手在空中一点。
一点星光亮起，随后迅速扩展成一道旋转的星图。
“找到了。”他指向星图中一处闪烁的光点，“那里就是葬剑谷。但周围空间被封锁了，寻常传送进不去。”
“那就强行突破。”霜华双手结印，月华如瀑，“本座倒要看看，上界来客有多大本事。”
金刚怒则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佛珠，递给叶凡:“这是佛门‘破界珠’，可暂时撕裂空间封锁。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足够了。”
叶凡接过佛珠，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佛力，郑重拱手:“多谢。”
“客气什么。”金刚怒咧嘴一笑，“赶紧去，救了人记得请佛爷喝酒。”
叶凡不再多言，将佛珠按在阵旗上。
“嗡——！”
金色佛光与银色星辉交融，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如水面般荡起涟漪，隐约能看到对面一片荒芜的山谷景象。
“走！”
叶凡率先踏入光柱。
霜华紧随其后，然后是自愿前往的百名修士。其余人则在金刚怒带领下留守，以防不测。
---
北原，葬剑谷。
此地终年笼罩在灰白色的剑煞之中，是上古剑修战场的遗迹。地面上插满了锈蚀的残剑，每一柄都曾饮过强者之血。
此刻，谷中一处天然石洞外，慕清雪拄剑而立，白衣染血。
她身后，三十多名星剑阁弟子相互搀扶着，个个带伤。更深处，几位长老正盘膝疗伤，其中一位长老胸前有个焦黑的掌印，气息微弱。
“师姐……他们又来了……”一个年轻弟子颤抖着指向谷口。
五道身影，正从剑煞中缓步走出。
为首的是个黑袍青年，面容俊美到妖异，眉心有一道赤红竖纹。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玉简，正是与叶凡手中那枚对应的“母简”。
“慕仙子，何必负隅顽抗？”黑袍青年声音温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我等只要叶凡。说出他的下落，你们都可活命。”
“做梦。”慕清雪斩钉截铁。
三日前，这五人突然降临星剑阁山门，开口就要见叶凡。宗主出面交涉，却被对方一掌重伤。随后星剑阁护山大阵启动，却挡不住对方三招。
那是一面倒的屠杀。
若非几位长老拼死开启秘道，慕清雪又果断带领核心弟子撤离，星剑阁恐怕已经灭门。但即便如此，逃亡路上还是不断有弟子被追上、斩杀，最终只剩这三十多人逃到葬剑谷。
“有骨气。”黑袍青年轻笑，“可惜，骨气不能当饭吃。”
他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狞笑着上前:“少主，让俺捏碎这娘们的骨头，看她嘴还硬不硬——”
话音未落，慕清雪动了。
剑光如雪，瞬息而至！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连剑煞都被撕裂出一道真空轨迹。那壮汉脸色微变，仓促间一拳轰出，拳罡凝如实质。
“铛——！”
剑拳相撞，竟是金铁交鸣之声。
慕清雪倒退三步，嘴角溢血。而那壮汉拳头上也多了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鲜血淋漓。
“好剑法。”壮汉不怒反笑，“下界蝼蚁，竟能伤到老子？有意思！”
他正要再上，却被黑袍青年抬手制止。
“慕仙子的‘冰心剑意’已臻化境，假以时日必成剑仙。”黑袍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接我三招，若不死，我放你们走。”
“此话当真？”
我冥河以道心立誓。”冥河。这个名字让慕清雪心头一沉。上界“幽冥殿”少主冥河，她曾在宗门古籍中见过记载——三百年前曾有一缕分魂降临下界，以一己之力屠灭三大宗门，最终被数位化神老祖联手击退。
如今来的，恐怕是更强的分身。
“好。”慕清雪横剑于胸，“三招。”
“师姐不可！”身后弟子惊呼。
慕清雪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若我死了，你们……各自逃命吧。”
话音落，她周身剑意攀升到巅峰。冰蓝色的剑气从体内涌出，在身后凝结成一尊模糊的剑仙虚影——那是星剑阁祖师“冰魄剑仙”的传承显化！
“第一招。”
冥河屈指一弹。
一缕黑气如箭射出，看似缓慢，却瞬间穿透了空间，出现在慕清雪眉心前三寸！
慕清雪瞳孔收缩，冰心剑意全力爆发。剑尖精准点中黑气，剑身却应声而碎——下品灵宝级的佩剑，竟挡不住对方随手一指！
她弃剑后撤，双手结印，以剑气凝成第二柄剑，险之又险地偏转了黑气轨迹。
黑气擦着鬓角掠过，斩落一缕青丝。
丝发落地，竟瞬间枯萎成灰。
“第二招。”
冥河抬手虚握。
慕清雪周围的空间突然凝固！不是威压，而是真正的“空间禁锢”，连剑气都无法透出。紧接着，五道黑色锁链从虚空中钻出，缠绕向她四肢和脖颈。
缚魂咒的进阶版——锁神链！
一旦被锁住，神魂会被生生抽出，炼成傀儡。
慕清雪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气上。冰蓝剑气化作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竟暂时逼退了锁链。但她脸色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了大半。
“第三招——”
冥河终于踏前一步。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枚黑色漩涡在掌心凝聚，漩涡中隐约可见万千冤魂哭嚎。那是幽冥殿镇殿绝学之一，“黄泉吞魂掌”。
掌未出，整个葬剑谷的剑煞都开始向漩涡汇聚。那些插在地上的残剑嗡嗡震颤，仿佛在畏惧。
慕清雪闭上了眼。
她将残存的所有剑意、灵力、乃至生命力，都灌注到最后一剑中。这一剑之后，无论胜负，她都必死无疑。
但，值得。
“叶凡……抱歉，等不到你来了……”
剑光亮起，如流星划过黑夜。
与此同时，冥河一掌推出。
黑色漩涡膨胀成百丈巨掌，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吞噬出道道裂痕。这一掌的威势，已无限接近化神！
两道力量即将碰撞的刹那——
“轰隆——！！！”
天穹炸裂！
一道金色与银色交织的光柱，如天罚般贯穿而下，精准轰在黑色巨掌正中！
光柱中，一道身影踏出，挡在慕清雪身前。
他抬手，五指张开，轻描淡写地按住了那足以吞噬万魂的巨掌。
掌中黑色漩涡疯狂旋转，却无法撼动那只手分毫。
“动我的人，”叶凡转过头，对慕清雪微微一笑，“问过我没有？”
然后他看向冥河，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
“现在，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