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终战前夜,抢筑根基
鲁省纺织厂的织布机轰鸣声,比往日更急了三分。女工们踩着踏板,手指在纱锭间翻飞,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进领口——她们刚从广播里听到消息:大鹰酱的舰队在东京湾列阵,数百架轰炸机掠过富士山,朝着日本本土投下了燃烧弹。广播员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日军大本营已开始焚烧机密文件,投降或许就在旦夕之间。”
“姐妹们加把劲!”厂长王桂芝踩着木梯爬上操作台,扯开嗓子喊,“这最后一批军布织完,就能给北平前线的弟兄们做新军装了!小鬼子要是真投降了,咱得让子弟兵穿着咱织的布,风风光光进城!”
织布机的“哐当”声里,混进了急促的脚步声。通讯员小李披着沾满雪水的军大衣冲进车间,手里的电报在风中哗啦啦响:“王厂长!李司令急电!让咱们立刻停织军布,改织帆布——要厚实的,能做卡车篷布、弹药箱衬里的那种!”
王桂芝从梯子上跳下来,手指在电报上划过“日军将降,需紧急收拢日占区资源,帆布用于运输物资”几个字,瞬间明白了:“停军布!换粗纱!”她朝着女工们挥手,“把最粗的棉纱都搬出来,织成双层帆布,抗磨、防水的那种!咱不光要让子弟兵穿新军装,还得让他们把小鬼子留下的机器、矿藏,都用咱的帆布包好,运回来!”
车间里立刻忙乱起来。女工们七手八脚地换纱锭,粗棉纱比细纱重三倍,搬起来得两人搭伙,可没人喊累。角落里,刚满十五的小英子踮着脚够货架顶层的棉纱,她娘是纺织厂的老工人,上个月被国民党的流弹打伤了腿,她替娘来上工,此刻脸蛋冻得通红,却笑得一脸亮堂:“俺娘说,能亲眼看着小鬼子投降,再累也值了!”
同一时间,晋省兵工厂的轧钢车间里,李明远正盯着通红的钢坯从轧机里滚出。钢坯比往日宽了两尺,是专门为卡车大梁设计的,冷却后泛着青黑色的冷光。“再轧三遍!”他对着总工程师喊,“厚度必须达标,这是要拉机器、运矿石的,不能出半点差错!”
总工程师抹着脸上的油汗,手里捏着刚收到的电报:“李司令,大鹰酱在广岛投了‘新式炸弹’,听说是能把整座城炸平的厉害家伙!日军驻北平的司令部里,已经开始有人往关外跑了!”
李明远把刚轧好的钢板翻过来,检查边缘的平整度:“跑得好。”他冷笑一声,“他们跑了,留下的兵工厂、铁路、矿藏,就是咱的了。让轧钢车间两班倒,人歇机器不歇,三天内必须造出两百根卡车大梁——赵大山从东南亚运的橡胶轮胎明天就到,装上大梁就能跑,耽误了运输,拿你是问!”
总工程师刚应声,防空洞方向传来争吵声。原来是负责接收日占区设备的工兵连,和国民党派来的“接收队”在门口吵了起来。“这是我们先发现的车床!”工兵连长的大嗓门透过车间的铁皮顶传进来,“上面还贴着咱的封条,你们凭啥抢?”
“封条?谁认你们的封条!”国民党军官的声音带着嚣张,“委员长有令,日占区所有物资由中央统一接收,你们这些‘地方武装’,识相点就赶紧让开!”
李明远把钢板往料堆上一摔,火星溅起老高。“让警卫连跟我来!”他抓起挂在墙上的驳壳枪,“告诉他们,谁先到的,谁守住的,东西就归谁!小鬼子留下的机器,是咱用命从他们手里夺回来的,不是给他们当‘接收大员’捞好处的!”
车间外的雪地里,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工兵连的战士们用步枪架起人墙,护住身后的卡车——车上装着从日军修械所缴获的五台车床,还盖着刚从纺织厂运来的帆布。国民党的士兵则举着枪,领头的军官正踹着卡车轮胎骂:“一群土包子,懂不懂规矩?这些机器得运到南京去‘统一分配’!”
“分配?”李明远拨开人群,驳壳枪的枪口指着雪地,“小鬼子在的时候,你们跑哪儿去了?现在要投降了,倒想起‘分配’了?”他指着卡车上的帆布,“看见没?这是鲁省老乡织的布,盖着的机器,就得给中国人自己用,给晋省的兵工厂用,给鲁省的纺织厂用,轮不到你们往南京运!”
国民党军官脸色涨成猪肝色,却不敢动——他身后的士兵里,有不少是刚从日占区解放过来的,此刻正偷偷给工兵连使眼色。“你……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军官色厉内荏地喊,“我们有大鹰酱援助的美式装备,真打起来,你们讨不到好!”
“那就试试。”李明远往前走了一步,雪没到膝盖,“让你的人开枪试试——看看是你们的美式步枪快,还是我们工兵连的炸药包快!”
僵持了半袋烟的功夫,国民党军官终于怂了,挥了挥手:“撤!”临走时还撂下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工兵连长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李司令,多亏您来了!这些车床可是好东西,能造步枪零件,比咱们现在用的土机器强十倍!”
李明远拍了拍卡车上的帆布:“把机器盖好,连夜往兵工厂运。告诉弟兄们,日占区的设备,能抢一台是一台,能运一件是一件——这不是抢,是拿回来!是咱中国人自己的东西!”
当天下午,连云港的码头上,更是忙得像开了锅。三艘从日军手里缴获的货轮正在装货,甲板上堆满了从东南亚运来的橡胶卷材、锡矿砂,还有赵大山特意让人捎来的防潮油布。“往船上多垫稻草!”码头负责人扯着嗓子喊,“这些橡胶怕冻,得裹严实了!运到晋省就能做卡车轮胎,早一天到,就能多跑一趟运输!”
码头上的渔民们也没闲着。老张头带着儿子小张,正把从日军仓库里拖出来的岸防炮往船上吊。炮身锈迹斑斑,却依旧沉重,小张没抓稳,手被缆绳勒出红印,老张头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使劲!这炮能打十里地,有了它,就能护住咱的运输船,不让国民党和大鹰酱的船随便来捣乱!”
远处的海面上,大鹰酱的驱逐舰还在游弋,探照灯时不时扫过码头。但这次,没人躲——水兵们把从日军手里缴获的高射炮架在了码头制高点,炮口对准公海,炮身上盖着的帆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锃亮的炮管。
“李司令的电报说,”码头负责人对老张头说,“小鬼子一投降,大鹰酱和白熊肯定要过来‘划分势力范围’,咱得把码头守住,把运输线保住,手里有家伙,有物资,他们才不敢随便欺负咱!”
老张头把最后一根缆绳系紧,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太阳,突然笑了:“俺活了六十岁,就盼着这一天——咱中国人自己的码头,自己的船,运自己的货,不用再看洋人的脸色!”
夜幕降临时,各路人马的消息陆续传到李明远的指挥部:
——鲁省纺织厂的第一批帆布已装车,正运往北平城外,用于包裹日军留下的发电机;
——晋省兵工厂的卡车大梁已造出五十根,配上东南亚的橡胶轮胎,明天就能组装出十辆卡车;
——连云港的货轮已启航,除了橡胶、锡矿,还装着从日军仓库里找到的五箱航海图,是林舰长点名要的;
——工兵连在石家庄附近又截获了三车日军的无缝钢管,能做迫击炮炮管,正绕路往北平运,避开国民党的检查站。
李明远把这些消息记在本子上,字迹在油灯下微微晃动。窗外,雪还在下,但兵工厂的烟囱依旧冒着浓烟,卡车的引擎声、码头的号子声、纺织厂的织布声,在雪夜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无数人的努力网在一起。
他想起下午在车间里,总工程师拿着块新炼的钢板说:“这钢里掺了从鲁南矿渣里提炼的钨砂,硬度比原来高了三成,能造更好的枪管了。”当时他摸着钢板,突然觉得,所谓工业化,所谓根基,其实就是这样——把老乡们从矿渣里淘出的钨砂,女工们织出的帆布,战士们从日军手里夺来的机器,一点点攒起来,揉在一起,就成了顶得住压力的硬骨头。
“给各单位发报。”李明远对通讯员说,“加快速度,但不能马虎——机器要擦干净再运,矿石要分类打包,帆布要缝结实了。小鬼子投降只是开始,后面的路更长,咱得把根基筑得再牢些,才能扛住接下来的风风雨雨。”
通讯员刚走,窗外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广播里又在播报新闻:日军天皇发表讲话,说“为保万民,已向盟国传达终战之意”。虽然没明说“投降”,但谁都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李明远走到窗前,看着雪地里奔跑欢呼的士兵和工人,有的举着步枪朝天射击,有的抱着织布梭子转圈,有的则对着晋省的方向磕头——那里埋着他们牺牲的弟兄。
他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看到的满目疮痍;想起在东南亚和岩勐长老用橡胶换化肥时的忐忑;想起第一次在晋省兵工厂炼出合格钢板时的激动。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雪地里那张张笑脸。
“还没完呢。”李明远对着窗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这片土地,“小鬼子走了,可大鹰酱的军舰还在海上,白熊的部队还在关外,国民党的野心还在滋长。咱得快点,再快点——让工厂的烟囱多冒点烟,让卡车多跑几趟,让枪炮再锋利些。只有自己够强,才能护得住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才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真真正正地抬起头来。”
远处的轧钢车间,又传来了熟悉的轰鸣,比往日更响,更有力,像一头苏醒的巨兽,在雪夜里发出属于中国的咆哮。这声音越过鲁省的平原,越过连云港的海面,越过晋省的群山,朝着更远的地方蔓延——那里,有等待被收回的资源,有亟待被建设的家园,还有无数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终战的钟声已经敲响,但属于中国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而脚下这片被炮火和汗水浸润过的土地,正带着无数人的希望,在工业化的星火里,一点点挺直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