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的招呼方式是后世的挥手礼!
只是被他做来,少了几分现代人的随意,多了几分属于王者的洒脱与……不容置疑的熟稔。
嬴子慕:……
嬴子慕瞬间卡壳,表情凝固在脸上,内心疯狂刷屏:
商王!帝辛陛下!您动作能不能不要这么快?!我这还没介绍呢!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而听到“子受”这两个字,以及那自称“寡人”的语气……
嬴政、秦王政,乃至跟在后边的小嬴政,三人同时脚步一顿,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子受?!
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绝不陌生!尤其是对熟读史书的嬴政和秦王政来说,
那个在殷商铭文和后世史书中亦常被称为“帝辛”的……商王朝最后一位君主?!
他……被十七邀请到了后世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惊愕间隙,更让嬴子慕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或许是看到自家大王都如此“随和”地打了招呼,那对坐在长沙发上的父子二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了起来!
看那架势,年长者双手已经微微抬起,年轻人更是挺直了腰背,这分明是要行礼的节奏!
嬴子慕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爆发出完全不符合“上比不过老、下比不过小”体测灵敏度的惊人速度,像一道旋风般从自己的位置上弹射而起,瞬间挤到了那正准备行礼的父子二人中间!
“等……等……等等啊!!!”
嬴子慕几乎是喊出来的,一手一个,死死拉住了两人的胳膊,用力把他们拉住,阻止了他们即将完成的礼节动作。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简直拿出了当年在大学运动会参加百米冲刺的架势!
不快不行啊!
嬴子慕心里的小人在尖叫:要是让这两位真给她那三位阿父行了礼……以她对自家阿父和秦王阿父的了解,事后她绝对、肯定、百分之百要挨揍!
挨一个阿父的揍或许还能秦王饶......啊...不是......是秦王女饶沙发。玩个追逐战,要是三位阿父来个混合三打……这客厅虽大,也绝对没她逃跑的地儿了!
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嬴子慕就觉得头皮发麻,必须把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嬴子慕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态的举动,不仅让父子二人僵在原地,一脸错愕,也让刚打完招呼的帝辛挑了挑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而站在书房门口的嬴政和秦王政,是何等人物,目光如电,心思如发。
一看嬴子慕这如临大敌、拼死阻拦的架势,再结合帝辛的自报家门,以及那对父子起身时自然流露出的、属于百战猛将的凛然气度与某种根植于骨血的对“王命”的遵从感……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猜想,已然浮上心头!
看来,昨晚在车上说的“邀请谁是女儿的自由,他们不会插手,也无所谓是谁”……这话可能说得有点早了。
不会插手,但是需要知道邀请的是谁。
邀请谁来确实是女儿的自由没错,他们不会插手,但下次……他们或许真的需要提前知道来的会是谁。
尤其是当来人的身份,可能有些特殊时,像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地撞上,实在有些……
心中念头急转,但嬴政和秦王政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慌乱。
嬴政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见帝辛用的是后世打招呼的方式,便也从容地抬起手,回了一个类似的、但更显沉稳的示意,同时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商王,久仰。”
既回应了招呼,也点明了对方的身份,不卑不亢。
秦王政同样抬手示意,年轻的面容上带着审视与尊重:“商王,幸会。”
小嬴政虽然还有点懵,但看到两位“大政”都这样做了,也赶紧学着抬起小手,挥了挥,奶声奶气地跟着说:“商王,幸、幸会……” 大
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在那三位来客身上打转。
这跨越800多年的、由一位商王和三位秦王以现代方式完成的初次见面礼,就在这样一种奇异而和谐的气氛中完成了。
紧接着,嬴政和秦王政的目光,越过了还死死拉着那对父子手臂、一脸“劫后余生”的嬴子慕,直接落在了那对父子身上。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两步,在飞廉和恶来依旧茫然无措的目光注视下,同时正了正神色,双手抬起,郑重地行了一个拱手礼。
嬴政的声音清晰而沉缓,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政,见过先祖。”
秦王政紧随其后,同样行礼:“政,见过先祖。”
小嬴政彻底懵了,小嘴巴张成了o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
啊???
先……先祖???
他看看那对陌生的伯伯和叔叔,又看看自家大政和小政,cpu都快烧了。
但孩子最擅长的就是模仿,虽然不明白,但是跟着大政和小政做就对了。
小嬴政跟着笨拙地拱了拱手,奶声奶气地含糊道:“小政儿见过先祖……”
轰——!
仿佛有惊雷在飞廉和恶来的脑海中炸响!
父子二人原本就被嬴子慕突如其来的阻拦弄得有些发懵,此刻听到这石破天惊的称呼,看到那两位在天幕上威严无比、在后世也气度不凡的“皇帝”竟向他们行礼并口称“先祖”……
两人瞬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脸上的表情从错愕迅速转为极度的震惊、茫然,最后定格为一种近乎灵魂出窍的恍惚。
他们是谁?
他们在哪里?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是这后世房子有问题?
还是嬴姑娘给他们喝的茶水里下了什么致幻的药物?
不然怎么可能产生如此离谱、如此荒谬绝伦的幻觉?!
那个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被后世称为“始皇帝”的嬴政……
那个年轻锐利、未来将完成统一伟业的秦王政……
竟然……竟然对着他们这两个商纣王麾下的将领,行礼,还称呼……“先祖”?!
恶来年轻,性子更直,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不是梦!
飞廉稍稳,但此刻也是心神剧震,他猛地转头看向自家大王帝辛,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和“大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混乱。
帝辛却只是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里,一手支着下颌,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眼中闪动着看戏般的光芒,甚至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仿佛在说:“有意思,真有意思。”
嬴子慕看着飞廉和恶来那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魂飞天外模样,又看看自家两位阿父淡定行礼的样子,再瞥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帝辛......
她松开了拉着两人的手,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又亲切,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和两位“先祖”的石化状态:
“那个……二位先祖,”
嬴子慕轻声细语,生怕吓着他们,“要不……我们……先坐下来,慢慢聊?”
飞廉和恶来被她一唤,魂魄似乎回来了一点,但眼神依旧涣散。
他们几乎是机械地、同手同脚地被嬴子慕扶着,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坐是坐下了,但两人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却没有任何焦距,脸上的表情混合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这个世界一定哪里出了问题”的深深怀疑。
先祖?
他们,飞廉和恶来,成了大秦始皇帝的……先祖???
这个认知如同滔天巨浪,不断冲击着他们固有的世界观,让他们彻底陷入了神游天外的状态。
帝辛太瘦摸摸下巴,看向飞廉恶来两人,再看向嬴政,下巴光滑一片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周是你们秦国灭的?”帝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锐利,虽是问句,但那语气里的笃定,仿佛早已洞悉了答案,此刻不过是需要一个确认。
这简短的问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脉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嬴政身上。
嬴政从容坐下,面对这位古老君王的直视,他神色坦然,并无半分避讳或自得,只是用一种陈述史实的平静口吻回答道:
“曾祖,秦昭襄王,灭的西周。”
没有用任何修饰,只是清晰地指出了具体的人与事。
秦昭襄王赢稷,那位活得漫长、奠定了秦帝国绝对优势基础的雄主,完成了对周王室最后象征的致命一击。
话音落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帝辛骤然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震动屋宇的大笑。
那笑声里没有讥讽,没有阴郁,只有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终于听到原本历史上的仇敌末路的快意与释然,一种属于战士和王者的、最直接的情绪宣泄。
他笑得前仰后合,手掌甚至用力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显得恣意而张扬。
笑罢,他猛地收声,那双锐利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甚至是一份“与有荣焉”的骄傲,看向了旁边依旧处于石化与震惊中的飞廉和恶来。
“干得好!” 帝辛重重地说出这三个字,目光在飞廉和恶来身上停留,那眼神分明在说:看,这就是你们的后人!他们做到了原本历史上我们未能做到的事情,他们替大商,替我们,彻底碾碎了周人!
这一眼,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得飞廉和恶来浑身一颤,从那种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惊醒了几分。
他们的血脉,也算得上是大商的遗民了,竟在数百年后,以这样一种摧毁性的方式,延续了与大商命运的交织,甚至……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复仇”?
震惊仍未消退,但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感,混杂着茫然、恍然、以及一丝丝难以抑制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开始在他们胸中涌动。
帝辛似乎觉得还不够,他转头看向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试图当个透明人的嬴子慕,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戏谑的弧度:
“难怪……”他拉长了语调,
“难怪你只从秦灭六国讲起,絮絮叨叨,却不怎么放秦之前的具体往事,只放了那首简略的‘朝代歌’。原来根子在这里。”
他点破了嬴子慕长久以来在天幕内容选择上的一个“小秘密”。
她讲述历史,往往从她阿父灭6国讲起,对于更早的夏商周,尤其是春秋战国的历史,提及相对概括,更多是通过那首朗朗上口的朝代歌一带而过。
嬴子慕见被点破,露出一个“被您发现了”的狡黠笑容,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理直气壮:“嘿嘿,被您看出来啦。”
她看了一眼依旧神情恍惚的飞廉和恶来两位先祖,解释道:“我这不是得给我家先祖,留一点活路嘛!”
“您想啊,先祖秦非子,那是恶来先祖的五世孙。那时候的秦国是什么光景?地盘不过巴掌大,在西陲跟戎狄抢饭吃,朝不保夕的。”
嬴子慕做了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继续道:“我要是早早地在天幕上,把高祖灭了西周给‘剧透’出来……”
“那周王室,还有那些自诩为正统的诸侯们,能放过当时还弱得像棵小草似的秦国?
怕是早就联合起来,把它掐灭在摇篮里了!哪里还能等到穆公东扩、孝公变法、昭襄王灭周,乃至我阿父一统天下的时候?*
所以啊,这还不能讲啊,讲了,我家先祖们可就真没活路了。”
帝辛听完,再次放声大笑,这次的笑声中多了几分理解和畅快:“哈哈哈哈!说得在理!”
他显然很满意这个解释,保护自己的血脉源流,让仇敌的后裔在不知不觉中孕育出最终的掘墓人,这剧本,比直接的血亲复仇更曲折,也……更符合他此刻痛快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