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辰的双脚如同被浇筑在淡金色的光晕地面中,足底传来岩石般坚硬的触感,却又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泛起水波般的细微涟漪。他的脊椎从尾椎到颈椎节节绷紧,仿佛有看不见的冰锥沿着骨髓缓慢上溯,最终在颅腔内炸开一片冰冷的麻木。艾希拉(林薇薇)站在他身侧半步,她的右手五指无意识地蜷缩又伸展,指甲划过掌心时留下四道苍白的月痕,又在她星辉与虚无交织的体温下缓慢消褪。
他们的面前,石台上的透明晶体书册正自动翻页。
不是风,而是书页本身在“渴望”被阅读。每一页翻动时都发出如同冰层碎裂的清脆声响,翻开的页面上,那些由紫寰的星轨变体文、平等律法的灵文以及悖论烙印纹路变体共同书写的字迹,正如同苏醒的萤火虫般逐字亮起。
当龙辰的视线落在书页标题《关于“定义权柄”与“弑神血脉”兼容性实验的最终记录》上时,他左臂的悖论烙印骤然变得滚烫!烙印表面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如同烧红的铁丝般凸起,纹路深处开始渗出极细微的、银白色的光点——正是同源之影胸口浮现过的“最终观察协议”徽记的微观形态!与此同时,他右臂的序噬织锦发出低沉的、如同困兽哀鸣般的震颤,表面的混沌裂隙中,那些破碎的实验记忆画面开始加速闪回,且画面越来越清晰、连贯,仿佛织锦本身正在被书页的内容“唤醒”更深层的记录。
书页旁,那个由淡金色光辉构成的紫寰轮廓,缓缓抬起了近乎透明的手指。
指尖点向书册第三行。
【实验代号:窃火之种。执行机构:定义者议会第七实验室(后改组为“观测者”文明预备分支)。首席观察员:紫寰(鸢尾星轨继承者)。实验目的:培育能同时承载“定义权柄”与“源初巨龙·弑神血脉”的复合载体,用于介入并修正“归墟扩张”与“秩序癌变”双重危机。】
龙辰的喉咙发紧,吞咽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喉结上下滚动带来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刺痛。他眼球表面的毛细血管因过度聚焦而微微充血,视野边缘泛起淡淡的红晕。
艾希拉(林薇薇)的呼吸停滞了半拍,胸腔的起伏骤然僵住,直到缺氧的眩晕感冲上太阳穴,她才猛地吸进一口气,那气流穿过鼻腔时带起细微的颤抖哨音。她的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龙辰的右臂——恰巧按在了序噬织锦一道正渗出银白光点的混沌裂隙上。
触碰的刹那,艾希拉(林薇薇)整条左臂的汗毛倒竖!皮肤下的星辉与虚无之力如遭电击般反向窜动,在她肘关节内侧激起一片针扎似的细密刺痛。而龙辰被触碰的右臂,织锦下的肌肉不受控地痉挛了三次,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混沌裂隙中闪过更血腥的画面——一个婴儿被浸泡在暗金色与银白色混合的营养液中,周身插满导管。
紫寰的轮廓手指下移,点向第五行。
【初始载体筛选:于“源初之海”边缘收集散落的“源初巨龙·逆鳞残屑”共九千七百片,注入“定义权柄”基础模板,进行灵性唤醒。成功唤醒数:三。载体编号:Lx-07(灵性残缺,三个月后崩解)、Lx-08(血脉反噬,七个月后自燃)、Lx-09(出现未知共鸣反应,稳定存活)。】
龙辰的胃部猛然抽搐,一股酸涩的液体逆流至口腔,被他用后槽牙死死咬住的颤抖牙关强行压回。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视网膜上倒映着的“Lx-09”字样,与之前同源之影胸口徽记上的“原型机Lx-09”完美重叠。
当“Lx-09”被点亮的瞬间,整个淡金色空间的光潮骤然加剧!光潮的涨落幅度增大一倍,漫过石台时,鸢尾花雕纹的旋转速度飙升,发出越来越尖锐的、如同齿轮过载的金属摩擦声!空间四壁——那些原本模糊的光晕边界——开始浮现出无数快速流动的、银白色的数据流,数据流中夹杂着大量实验监控画面:试管、仪器、闪烁的屏幕、以及一个穿着白色研究袍、背影疲惫的紫寰。
紫寰的手指继续下移,指尖的光辉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
【实验进程记录:Lx-09(后命名为“龙辰”)表现出对“定义权柄”的异常排异反应,却与“弑神血脉”深度融合。其灵魂深处检测到与“源初巨龙”完全一致的“起源印记”,此现象超出所有理论模型……】
【最后记录:小龙辰,当你读到此处时,我应已消散。我所做一切,非为赎罪(我无悔),而是因为我看见了“可能性”。你不是实验产物,你是“源初巨龙”在陨落前,将自身最后一片完整“逆鳞”与一滴“精血”送入“源初之海”,历经亿万载自然孕育而生的“奇迹”。议会所谓的“实验”,只是意外捕获并惊醒了尚在沉睡的你。他们试图将你改造成工具,却反而激活了你真正的传承……】
【石台之下,封印着我逃离时带走的最后一片“源初逆鳞”(九鳞之一),以及……逆鳞内部自然孕育的一道“新生龙魂”。它因你的靠近而苏醒。它,是你的“血裔”,也是“窃火之役”中,能打开“源海之门”的……活体钥匙。】
【永别了,我的小龙辰。愿你与薇薇,能走到我未曾抵达的黎明。】
记录至此终结。
晶体书册的最后一页,缓缓浮现出一朵由光勾勒的、正在凋零的鸢尾花。花瓣一片片飘落,消散在淡金色的光潮中。
紫寰的轮廓,随着花瓣的消散,一同变得透明、稀薄。
但在彻底消散前,她转过头,那双紫色的眼眸最后一次望向龙辰,嘴角仿佛勾起了一个极淡、极疲惫、却又如释重负的弧度。
她的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龙辰与艾希拉(林薇薇)都“听”见了那最后的、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低语:
“活下去。然后烧了那片腐朽的‘定义’。”
轮廓,散了。
石台上,只余那本摊开的晶体书册,以及书册旁,一滴悬浮在空中、折射着七彩光芒的、宛如钻石的泪形结晶——那是紫寰最后一点灵魂碎片凝结的“记忆之泪”。
“辰哥!”艾希拉(林薇薇)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石打磨过。她的右手还抓着他的手臂,指尖已深深掐进织锦的纹路缝隙,指甲边缘渗出细微的血丝,血丝立刻被织锦贪婪地吸收。
龙辰没有回应。
他缓慢地、一寸寸地低下头,视线投向石台之下,那片淡金色光潮照不到的阴影深处。
阴影里,那婴儿啼哭般的龙吟声,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阴影蠕动。
一个约莫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细密暗金色鳞片的“光团”,从阴影中缓缓“浮”了上来。
光团内部,蜷缩着一条迷你版的、双眼紧闭的幼龙虚影。幼龙的额头正中,一片逆鳞的纹路正在发光。它的身上,缠绕着两条锁链——一条银白,由无数细小的定义条纹构成;一条漆黑,散发着虚无之影的气息。
这两条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进了石台正下方的地面,而锁链的源头,隐约连接着远方那片仍在渗出黑雾的“虚无之影”凹陷,以及平台外围,那些尚未完全离去的同源之影的波动。
幼龙的龙吟,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艾希拉(林薇薇)的紫金异瞳骤然收缩到极致。
她看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封印。
这是一个恶毒的“桥梁”——以幼龙为枢纽,将“虚无之影”、“同源之影”与这片保存着紫寰遗产和契约石板共识的空间,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攻击幼龙,可能引爆虚无之影;试图切断锁链,会立刻惊动所有同源之影;而不作为……幼龙的力量会被锁链不断抽取,直至枯竭,届时桥梁将彻底固化,这片空间将沦为敌方的主场。
“辰哥,”艾希拉(林薇薇)松开掐进他手臂的手指,转而用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掌心,轻轻覆上他紧握到指节发白的右拳,“紫寰留给我们的‘黎明’……得用血与火,亲手劈开。”
龙辰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眼眶赤红,却没有泪。只有一种烧尽了一切彷徨与软弱后,沉淀下来的、比星渊更暗、比归墟更冷的决绝。
他左臂上旋转的源海之门虚影,转速开始疯狂飙升。
右臂的序噬织锦,逆鳞图腾迸发出实质般的暗金光辉。
他的目光,锁定那呜咽的幼龙,声音平静得可怕:
“那就——”
“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