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
“这是警告,也是清洗。”虞承宗缓缓道。
“五仙教开始清除可能泄露他们秘密的外围势力了。黑水峒因为之前的小儿子被掳走一事,本就与他们有隙,如今又疑似向我们提供线索,必是首当其冲。”
虞衡霍然起身:“我们不能坐视!黑水峒上下数百口人,若因向我们报信而遭屠戮,我于心何安?监察使府威严何存?”
“你想做什么?”虞承宗看着他。
“我带一队人,速去黑水峒查看!若来得及,或可接应幸存者,至少……弄清发生了什么!”虞衡语气坚决。
“胡闹!”虞承宗第一次提高了声音,“你刚在落魂坡暴露,五仙教正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此刻出城,正是自投罗网!”
“黑水峒距离镇南城三百余里,途中多是山林险地,最适合伏击!你以为岳擎天那些人会帮你?说不定他们乐见其成!”
“可……”
“没有可是!”虞承宗断然道。
“衡小子,你现在是南疆监察使,不是行侠仗义的游侠!你的命,不仅是你自己的,还关系到陛下对南疆的布局,关系到你姐姐在宫中的处境!意气用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虞衡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他知道长老说得对,可一想到黑水峒那些可能因他而遭受灭顶之灾的无辜山民,他就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
“监察使的职责,是查明真相,惩处首恶,还南疆一个朗朗乾坤,而不是去当救火队员,疲于奔命。”
虞承宗语气缓和了些,“当务之急,是加强府衙防御,等待朝廷旨意。黑水峒之事……我会亲自走一趟。”
虞衡猛地抬头:“长老?”
“我一人行动,比带大队人马更方便隐蔽。炼罡境的修为,只要不是陷入重围或遇到金丹真人,脱身不难。”
虞承宗起身,拍了拍虞衡的肩膀,“你留在城里,坐镇中枢,收集各方动向,尤其是注意镇南将军府和那几个大族的异动。记住,城内,未必比城外安全。”
说完,虞承宗身形一晃,已从书房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青烟。
虞衡站在原地,久久不语。他知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安排。
长老的修为和经验,足以应对大多数危险。而自己,确实需要稳住监察使府这个据点,同时警惕来自城内“自己人”的暗箭。
“陈平。”他转过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传令下去,府内警戒提升至最高级,阵法全开,所有人员取消休假,轮班值守。加强对府衙周围街区的监控。”
“另外,以我的名义,给镇南将军府和刺史府各发一份公文,询问边境异常人员流动及黑水峒失联之事,请他们予以协查并加强城防。”
“是!”陈平领命而去。
虞衡走回桌边,目光落在地图上黑水峒的位置,心中默念:长老,千万小心。
神都,后宫。
虞璎接到弟弟虞衡擢升监察使、并获厚赏的消息时,正是午后小憩初醒。
挽秋小心翼翼地将内廷司正式颁布的旨意抄录以及陛下私下赏赐的清单呈上。
“主子,这是大喜事啊!”挽秋脸上带着由衷的喜色。
“衡少爷立下大功,陛下明旨嘉奖,连升两级,赏赐厚重。这说明陛下对衡少爷甚是看重,对咱们虞氏也是恩宠有加。”
虞璎靠在软榻上,仔细看完了抄录的旨意和清单。
旨意写得冠冕堂皇,褒奖虞衡“忠勤任事,勇于任难,探查奸邪有功”,擢升赏赐。
私下赏赐的“护身灵玉佩”、“青虹剑”皆是精品法器,千颗灵玉更是一笔不小的修炼资源。还有给承宗长老的赏赐,也显示了天恩浩荡。
然而,虞璎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思。
“陛下这是把衡儿架在火上烤啊。”她轻叹一声,将清单放下。
挽秋不解:“主子,此话怎讲?陛下赏赐如此丰厚,分明是嘉奖……”
“嘉奖是真,但也是将他正式推到了风口浪尖。”
虞璎解释道,“南疆之事,若只是寻常邪教作乱,何须如此大张旗鼓地擢升赏赐?”
“这般厚赏,既是对他功劳的肯定,也是在告诉南疆各方,尤其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此子是朕看重的人,他所查之事,朕已洞悉。”
“这固然是一种保护,让宵小有所忌惮,但同时也让衡儿成了众矢之的。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若想掩盖罪行,必欲除他而后快。”
挽秋脸色微白:“那……那衡少爷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一直都有,如今只是更明显了。”虞璎望向窗外青鸾宫庭院中的那株老桂树,眼神悠远。
“陛下派了巡按使下去,陆明章、张承运皆是能臣干吏,还有镇魔司精锐。”
“这说明南疆局势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朝廷决心大力整顿。衡儿作为发现者和地方监察使,必须全力配合,也必然身处漩涡中心。”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陛下只擢升了衡儿,对南疆其他官员,尤其是镇南将军和刺史,并无只言片语的申饬或调整。这很微妙。或许证据尚且不足,或许……陛下另有深意。”
挽秋听得心惊胆战,她只看到表面的风光,却没想到背后如此凶险的博弈。
“那……主子,我们能做什么?”
虞璎沉默片刻,道:“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南疆之事,已非后宫妃嫔可以置喙。我们若妄动,反而可能给衡儿带来麻烦。”
“如今,唯有相信陛下派去的人,相信衡儿和承宗长老的能力。我们能做的,是稳住神都这边,不给敌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