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尚带着几分朦胧的灰蓝,街边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
卢忠身着一件洗得发白、边角处还打着补丁的三品官服,步伐稳健地走向靠近城墙的一个简陋的烧饼摊。他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皱纹,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坚毅。
他在一张破旧的小桌前坐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对着摊主朗声道:“老丈,来三……不,来两个烧饼!”
摊主是一对老夫妇,满脸皱纹的老汉正在烙烧饼,而佝偻着身子的老妇则是正在烧火,两个人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不一会儿,两个热气腾腾、散发着纯麦香气的烧饼被端到了卢忠面前。
卢忠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烧饼屑落在桌面上,他也不顾形象,一一拿起来放进嘴里。
此刻吃的好似不是寻常的烧饼,而是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吃得不亦乐乎。
老妇人端来一碗漂着葱花的清汤和一小碟咸菜,放在卢忠面前轻声道:“卢大人,慢点吃,可千万别噎着了!”
卢忠抬起头感激地看了老妇人一眼,似乎这才缓过劲来,朝着正在烙饼的摊主道:“这钱先赊着,月底发了俸钱,再一并给你!”
“卢大人,这烧饼值不了几个钱,您能来我的摊子,这是我们的荣幸!”老汉放下手里的活,连忙进行摆手道。
卢忠端起清汤喝了一小口,发现还特别烫嘴,神情认真而严肃:“那可不行!我为官几十年,可不会占你这点便宜,你可别想害我,我想做一辈子的清官!”
“好,你啥时候给都行,只要您能常来!”旁边的老妇人亦是笑着说道。
正是这时,一个身穿崭新官服的年轻官员走了过来。
他面容白皙,剑眉星目,身姿绰绰,步伐轻盈而有活儿,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直接在卢忠的对面坐下。
来人正是林治,他脸上保持着微笑道:“卢侍郎,你还是先将这个摊主的账平了吧?”
卢忠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汤碗,抬头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年轻官员,眉头微微皱起道:“你是谁?此话是何意?”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詹事府丞林治!”林治再次展颜而笑,当即自我介绍道。
卢忠喝了一口清汤,认真地端详着林治的面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突然恍然大悟地道:“你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不知有何赐教呢?”
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林治身后带着一支金吾卫小分队。那些金吾卫士兵个个身姿挺拔,神情严肃,手持兵器。
“赐教不敢!殿下让下官为内帤解困,那日问计于我,而我便率先想到了您!”林治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卢忠却是一怔,脸上露出满脸无辜的神情道:“林状元,谁人不知我卢忠是个穷酸,每个月大半俸禄都要寄回家里养育妻儿、恭敬父母,你怎么能想到我?你想到我这个穷光蛋,莫非是以为我这个老实人好欺负?”
“纠正一下!您负责通州粮仓几千万石的储粮,你可一点都不穷!现在官居三品,身兼粮储总督的户部右侍郎,又是谁敢欺负你呢?”林治看着卢忠那夸张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地纠正道。
若不是自己从掌握的线索中得知眼前是位大贪官,他真会被对方精湛的演技给骗了,真的像是一个能够坚守本心的官员。
卢忠的脸色一正,当即带着几分生气一拍桌面道:“那几千万石是北方军民的口粮,你怎么敢如此信口雌黄,这跟老夫有何干系?当真以为你背后有暗凤撑腰,本官不敢上疏参你一本吗?”
“卢侍郎,先别激动嘛!你如此硬气,不过是因为你名下没有半点资产,但如果我能搜出大笔钱银,你又作何解释呢?”林治依旧带着那丝淡淡的微笑,却是直指核心道。
卢忠在粮储总督的位置上已经七年,其实不是第一次被搜家,但他每次都能凭借自己“干净的家底”躲过一劫。
现在面对林治上门找茬,他同样是有恃无恐,甚至心里还带着几分挑衅。
卢忠仿佛真是这世间最廉洁的官员,于是再次用力一拍桌面生气地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若是真能从我租的房子搜出赃银,我任由你处置!只是你如此毁我名声,我必定要请陛下和殿下为我主持公道。”
此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甚至因委屈而脸色涨红起来。
一直在旁观的摊主忍不住站了出来,显得小心翼翼地道:“这位状元郎,您是不是误会卢大人了?哪有贪官不是每日大鱼大肉,家里养着娇妻美妾,反而时常光顾这个小破摊的?”
“对呀!卢大人每次过来都是吃最便宜的烧饼,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他怎么可能是贪官呢?”老妇人亦是忍不住开口道,那语气中充满了对卢忠的信任和维护。
“卢侍郎是不是贪官,搜一搜自然知晓!”林治的嘴角微微上扬,而后望向卢忠道:“卢侍郎,不介意下官让人搜一搜你的宅子吧?”
卢忠继续吃着最后一个烧饼,于是冷哼一声道:“既然状元郎想要搜,本官阻止岂不是心虚!只是若是搜不出东西,你就休怪本官向陛下和殿下讨要说法了?”
这番话其实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毕竟堂堂户部右侍郎,若被如此无端搜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林治需要承担很大的后果。特别林治现在是詹事府丞,他是没有搜查一位户部右侍郎家里的权力的。
“下官都已经向东宫借了人,这不搜亦不好向殿下交代,那便得罪了!”林治自然不会退缩,于是大手一挥道。
身后的金吾卫其实已经提前行动,他们知道卢忠租的宅子其实就在前面胡同最里面那间,于是准备掘地三尺将赃银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