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陶立人的话，吴远之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又躬身说道：
“陶老言重了！”
“是晚辈冒昧了，没有说清楚今日的来意！”
“晚辈今日来此，一是为陶老贺寿，二则是借陶老寿诞祥瑞之气，斗胆向陶老提一桩心愿，亦是家父所期。”
听了吴远之的话，满堂宾客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吴远之身上，连那些原本沉浸在双画辉映震撼中的宾客，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纷纷屏息凝神。
陶立人瞧了吴远之一眼，然后缓缓说道：
“吴公子请讲。”
吴远之微微一笑，姿态放得更低，言辞却清晰无比，说道：
“昔日，陶老孙女钰莹小姐，曾在京中开个人演唱会。”
“晚辈有幸，曾一睹钰莹小姐的风采。”
“自那之后，晚辈对钰莹小姐便思慕已久，几近成狂！”
“今日，晚辈斗胆登门，愿以这幅《瑞鹤图》为聘，恳请陶老应允，将钰莹小姐许配给晚辈。”
“吴陶两家若能结此秦晋之好，必是佳话一桩。”
“晚辈定当珍之重之，绝不辜负钰莹小姐，还请陶老成全。”
“轰！～”
此话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求亲！
竟然是当场求亲！
而且是以国宝级的《瑞鹤图》为聘！
这手笔，这架势，哪里是寻常提亲，分明是势在必得，以势压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齐刷刷地转向了陶钰莹，还有她身边的周默然！
陶钰莹的俏脸，瞬间煞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吴远之，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种方式提亲！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默然，眼中充满了惊惶与求助。
陶建业、陶建明兄弟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吴家所图，竟然是莹莹！
用一幅堪称无价之宝的宋画作为提亲的筹码，这不仅是展示实力，更是将陶家，尤其是将陶钰莹，置于了一个极其尴尬和被动的位置！
答应？
且不说陶钰莹与周默然的关系，单是这种近乎“胁迫”的提亲方式，就令陶家难以接受。
不答应？
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书画界、教育界同仁的面，直接拒绝吴家如此“厚重”的“美意”，几乎等同于是在打吴家的脸，后果难以预料！
周默然眼神微微一缩，他没想到吴远之会如此的……
厚颜无耻！
这幅《瑞鹤图》，既是贺礼，更是一道无形的枷锁，试图锁住陶钰莹，也锁住陶家的选择。
几乎是一瞬间，周默然便想通了很多事！
之前陶钰莹遭遇的绑架案，幕后主使，这不，自己就跳出来了吗？
不过，周默然还在等，在等陶家的决断！
寿堂内的气氛，瞬间从艺术殿堂的肃穆与惊叹，跌入了某种紧绷而微妙的僵持之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只有那高悬的《松崖飞瀑图》与桌上的《瑞鹤图》，依然静静地散发着各自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幕人间戏剧。
陶立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缓缓扫过吴远之志在必得的微笑，扫过儿子们凝重担忧的面容，扫过孙女苍白却隐含倔强的脸，最后，落在了周默然身上。
只沉默了片刻，陶立人便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吴公子，如此厚爱小孙女，老朽……”
“甚感意外。”
说到这里，陶立人微微停顿了一下，看向那幅光华夺目的《瑞鹤图》，然后又缓缓道：
“此画，乃华夏至宝，承载千年文脉，其重，非金银可衡，更非姻缘可易。”
“老朽虽然老迈，亦知‘情义’二字，贵在真心实意，贵在两情相悦，而非器物之轻重，门第之高低。”
“莹莹的婚事……”
说到这里，陶立人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坚定，看向陶钰莹，缓缓说道：
“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这个做爷爷的，只愿她觅得真心相待之人，平安喜乐，足矣。”
“至于其他……”
“老夫相信，她自有判断，陶家也尊重她的选择。”
陶立人没有直接拒绝吴远之，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陶家不会用孙女的幸福去交换任何宝物，哪怕是《瑞鹤图》这样的国之重器。
同时，陶立人也将决定权，明确地交还给了陶钰莹本人！
吴远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没想到陶立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以如此含蓄却坚定的方式，婉拒了吴家的提亲，甚至隐隐点出了“以画易人”的不妥！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陶钰莹身上！
陶钰莹感受到祖父支持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向前一步，对着吴远之，也对着满堂宾客，清晰而平静地说道：
“多谢吴公子厚爱。”
“只是，钰莹早已心有所属！”
说到这里，陶钰莹的目光转向周默然，眼神温柔而坚定，然后继续道：
“我与默然相识相知，彼此心意已定。”
“吴公子的美意和厚礼，钰莹心领，但实在无法接受。”
“这幅《瑞鹤图》，还请吴公子收回。”
话音清晰，掷地有声。
寿堂内先是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有惊讶，有赞叹，也有为陶家捏一把汗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