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不远处，它的小身子蜷缩着，每挪动一寸都要耗费全身力气，爪子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曾经灵活的四肢此刻像灌了铅，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在呼吸。
它仰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琥珀色的眼睛里渐渐出现重影，门的轮廓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暖黄。
听见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它一点点往门口挪去。
可那脚步声并没有停留，反而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门外。
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意识渐渐抽离，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苏慕尧的模样。
他低头给它喂猫饭时的笑脸，他熬夜工作时把它搂在怀里的温度，他因为它偷偷溜出去而焦急哭泣的样子。
「苏慕尧，」
「以后没人提醒你按时吃饭了，你要记得自己煮点热的，别总吃外卖。」
「晚上别熬夜，要早点睡，盖好被子。」
「冬天快到了，要穿厚点……」
「还有……要好好的，别太想我。」
最后一丝光亮从它的眼睛里消失，小脑袋歪了歪，搭在冰冷的地板上，彻底停止了呼吸。
*
厨房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灶台上还残留着氤氲的热气。
苏慕尧端着最后一碗鱼粥放在餐桌上，白瓷碗里的粥冒着袅袅白烟，旁边的骨瓷盘里，鸡胸肉被撕成均匀的小条，拌着灼华最爱的猫用冻干。
他把属于灼华的那份推到对面。
做完这一切，苏慕尧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小小，开饭了。”
恍惚间，他似乎真的听到了一声软糯的“喵～”，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从沙发的方向传来，小家伙正踩着轻快的脚步。
苏慕尧的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抬眼望去，准备迎接那个毛茸茸的小身影。
可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空荡荡的地板，以及被灯光照亮的桌面。
没有小脑袋探过来蹭他的手，没有小爪子扒着桌沿要吃的，更没有那只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盯着他看。
刚才的猫叫声，不过是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听。
笑意僵在脸上，慢慢褪去，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酸涩。
苏慕尧低下头，拿起筷子。
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却尝不出丝毫味道，只有一片麻木的温热。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筷子动得越来越快，像是在跟谁较劲，又像是在填补心里的空洞。
可越吃，胸口的憋闷就越严重。
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思念和痛苦，此刻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冲破了所有的防线。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吞咽着，直到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心感。
“yue——”
苏慕尧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刚吃进去的饭菜混合着胃酸一股脑地吐了出来，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胃里翻江倒海，疼得他直不起腰。
他扶着马桶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流得更凶了。
直到胃里彻底空了，他才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卫生间的墙壁，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小小……”他哽咽着，“小小不见了……”
这次，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偷偷溜出去晒太阳，几个小时后就会自己回来，或是等着他找。
这次，是真的不见了……
他再也不会在下班回家推开门时，看到那个毛茸茸的小身影蹲在玄关等他。
再也不会在熬夜工作时，有小脑袋蹭他的手腕。
再也不会在喊“开饭了”的时候，听到那声软糯的回应。
往后余生，漫长的岁月里，无论他怎么找，怎么喊，都再也找不到了……
*
冬雪初降，细碎的雪花像揉碎的盐粒，簌簌落在城市的楼宇间。
苏慕尧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后，看着窗外渐渐被白雪覆盖的世界。
天地间一片静谧的苍茫，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些年，工作室一步步壮大，如今已是业内知名的游戏公司董事长。
靠着自己的力量，回到了这座曾让他狼狈逃离的城市，站在了足够高的位置上。
高处的风景足够干净，看不到低处的垃圾，只是心底某处，始终空着一块，像被风雪侵蚀出的缺口，终年填不满。
忽然，一阵莫名的悸动，像某种跨越时空的感应，模糊却强烈。
苏慕尧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办公室外跑。
“董事长！”秘书拿着文件夹匆匆追上来，“十分钟后有董事会议……”
苏慕尧脚步未停，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电梯门缓缓合上，抬眼，看向金属壁上倒映出的自己。
左脸上那道曾让他自卑不已的疤痕，早已在几年前做了修复手术，如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粉嫩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电梯快速下降，苏慕尧靠在轿厢壁上。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被那股莫名的直觉指引着，往前走，继续走……
走出写字楼，寒风裹着雪花扑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小吃街。
雪落在水泥路上，融化成湿漉漉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烤红薯的焦香、糖炒栗子的甜香、还有钵仔糕的清甜味……交织在一起。
他沿着街边慢慢走着，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一个个摊位。
忽然，他顿住了脚步。
摊位前立着一道身影，中长发如揉碎的月光倾泻而下，发梢带着自然的卷度，被寒风拂得轻晃，几缕碎发贴在颈侧，添了几分慵懒。
米白色毛衣衬得肌肤胜雪，浅灰色外套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肩线，明明身形偏瘦，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侧脸轮廓堪称上帝精心雕琢的杰作。
眉骨弧度柔和却清晰，落下一小片浅浅阴影。
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鼻尖圆润，却又精致。
唇线分明，唇色是自然的粉。
最惊人的是那五官的协调性，雌雄莫辨的美感在他脸上达到极致，宛如雪夜中骤然绽放的寒梅，冰肌玉骨间透着惊心动魄的惊艳，清冷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