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章二年，公元669年春季二月辛酉日，任命张文瓘为东台侍郎，右肃机、检校太子中护谯县人李敬玄为西台侍郎，二人一同担任同东西台三品。此前“同三品”不列入官衔，从此开始列入官衔。癸亥日，任命雍州长史卢承庆为司刑太常伯。卢承庆曾考核内外官员，有一位官员负责督运粮食，遭遇风暴导致米粮损失，卢承庆起初评定：“监运损粮，考中下。”该官员神色自若，无言退下。卢承庆赞赏他的气量，改注为：“非力所及，考中中。”官员仍无喜容，也无惭愧之词，卢承庆又改注：“宠辱不惊，考中上。”
三月丙戌日，东台侍郎郝处俊担任同东西台三品。丁亥日，下诏确定明堂制度：地基为八边形，屋顶为圆形，覆盖清阳玉叶，门墙台阶、窗棂楣柱、斗拱等都依照天地阴阳律历之数设计。诏书下达后，众人议论仍未统一，又恰逢饥荒，最终未能建成。
夏季四月己酉朔日，皇帝前往九成宫。
高丽百姓多有叛离，朝廷敕令将三万八千二百户高丽人迁徙到江淮以南，以及山南、京西各州的空旷之地，留下贫弱者驻守安东都护府。
秋季八月丁未朔日，下诏定于十月前往凉州。当时陇右地区民生凋敝，议论者多认为不宜出游。皇帝听闻后，辛亥日亲临延福殿，召见五品以上官员说：“自古以来帝王无不巡守天下，因此我想巡视远方风俗。若确实不可行，为何不当面陈述，反而背后议论？”宰相以下官员都不敢回应。唯独详刑大夫来公敏进言说：“巡守虽是帝王常事，但高丽刚平定，残余寇匪仍多，西边的经营治理也未停止用兵。陇右户口凋零，皇驾所到之处，需供应各种物资，实在不易。外面确实有私下议论，但圣明的诏令已下达，因此群臣不敢陈说。”皇帝赞赏他的直言，取消了西巡计划。不久，提拔来公敏为黄门侍郎。
甲戌日，瀚海都护府为安北都护府。
九月丁丑朔日，下诏将吐谷浑部落迁徙到凉州南山。议论者担心吐蕃侵扰，导致吐谷浑无法自保，想先发兵进攻吐蕃。右相阎立本认为去年饥荒，不宜出兵。商议许久未决，最终未能迁徙。
庚寅日，遭遇大风，海水泛滥，冲毁永嘉、安固六千余家房屋。
冬季十月丁巳日，皇帝返回京师。
十一月丁亥日，改封豫王李旭轮为冀王，改名李轮。
司空、太子太师、英贞武公李积病重，皇帝召回他在外的所有子弟，让他们回京侍疾。皇帝及太子赏赐的药物，李积都服用；子弟们为他请来医生，他都不让进门，说：“我本是山东农夫，有幸遇到圣明君主，官至三公，如今已年近八十，这难道不是天命吗！人的寿命长短有定数，怎能再依靠医生求生！”一天，他突然对弟弟司卫少卿李弼说：“我今日稍有好转，可一起置酒作乐。”于是子孙全部聚集，宴饮结束后，对李弼说：“我估量自己必定起不来了，因此想与你们告别。你们不要悲伤哭泣，听我嘱咐：我见房玄龄、杜如晦一生勤勉，仅能建立门户，却遭遇不肖之子，家业倾覆殆尽。我有这些子孙，如今全部托付给你。安葬完毕后，你立即迁入我的府第，抚养孤儿幼童，仔细看管他们。若有志向不端、结交不良之人，都先打死，再上报朝廷。”此后不再说话。十二月戊申日，李积去世。皇帝听闻后悲痛哭泣，下葬之日，亲临未央宫，登楼遥望灵车恸哭。为他建造的坟墓模仿阴山、铁山、乌德鞬山的形状，以表彰他击败突厥、薛延陀的功绩。
李积作为将领，有谋略善决断；与人商议事务，从善如流。获胜后归功于部下，所得金银布帛全部分给将士，因此众人都愿为他效死，所向披靡。临战选拔将领，必定挑选相貌丰腴的人派遣，有人问其原因，李积说：“薄命之人，难以成就功名。”家中和睦而严格。他的姐姐曾患病，当时李积已任仆射，仍亲自为她煮粥，风吹火回，烧到了他的胡须鬓发。姐姐说：“家中仆妾众多，何必亲自受苦！”李积说：“并非无人使唤，只是姐姐年老，我也年老，即便想长久为姐姐煮粥，又能有几次呢！”李积常对人说：“我十二三岁时是无赖贼，逢人就杀；十四五岁时是凶悍贼，稍有不满就杀人；十七八岁时是好贼，临阵才杀人；二十岁成为大将，用兵救人于死地。”李积长子李震早逝，孙子李敬业袭爵。
当时天下太平已久，候选官员日益增多。这一年，司列少常伯裴行俭首次与员外郎张仁祎一起，设立长名姓历榜，制定铨选注授的方法，又确定州县官的升降、官员资历的高低标准。此后成为永久制度，无人能更改。
大致来说，唐朝的选官制度是：选拔人才依据身、言、书、判四项标准，结合资历、功劳拟定官职。先集中考试，考察书、判；考试后进行铨选，观察身、言；铨选后拟定官职，询问本人意愿；拟定后公示，集合众人告知；然后分类列为甲等，先由仆射审核，再上报门下省，给事中宣读，侍郎审查，侍中审定，不合格的驳回；审定后上报皇帝，主管官员奉旨执行，发给任职凭证，称为“告身”。兵部选拔武官的制度与此类似，考试内容包括骑射、翘关（举重）、负米。有人虽未到规定资历，但能考三篇文章，称为“宏词”，考三条判词，称为“拔萃”，考中者可不受资历限制授官。黔中、岭南、闽中的州县官，不由吏部选拔，委托都督挑选士人补授。官员任职以年限考核，六品以下官员，四年考核期满。
咸亨元年，公元670年春季正月丁丑日，右相刘仁轨请求退休，皇帝批准。
三月甲戌朔日，因旱灾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咸亨。丁丑日改蓬莱宫为含元宫。壬辰日，太子少师许敬宗请求退休，皇帝批准。
朝廷敕令突厥酋长子弟侍奉东宫，西台舍人徐齐聃上疏认为：“皇太子应招揽文学端正贤良之士在身边，怎能让戎狄丑类入宫侍奉！”又上奏：“齐献公（武士彟，皇帝外祖父）虽是陛下外祖，即便子孙有过错，怎能牵连祖先！如今周忠孝公（武士彟兄长）的庙宇修缮完好，而齐献公的庙宇毁坏废弃，不知陛下如何向天下昭示孝道之风！”皇帝全部采纳。徐齐聃是徐充容的弟弟。
夏季四月，吐蕃攻陷西域十八州，又与于阗袭击龟兹拨换城，将其攻克。朝廷撤销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辛亥日，任命右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左卫员外大将军阿史那道真、左卫将军郭待封为副大总管，率军讨伐吐蕃，并护送吐谷浑返回故地。
高丽酋长剑牟岑反叛，拥立高藏的外孙安舜为君主。朝廷任命左监门大将军高侃为东州道行军总管，发兵讨伐。安舜杀死剑牟岑，逃往新罗。
郭待封此前与薛仁贵官职并列，征讨吐蕃时，耻于位居其下，薛仁贵的建议，郭待封多不听从。军队抵达大非川，准备赶赴乌海，薛仁贵说：“乌海险要遥远，行军艰难，携带辎重难以快速推进获利。应留下二万人，在大非岭上修筑两座营栅，将辎重全部存放在栅内，我们率领轻锐部队，日夜兼程，趁敌军不备发动袭击，必定能击败他们。”薛仁贵率领本部先行，在河口进攻吐蕃军，大破敌军，斩获颇丰，进军屯驻乌海等待郭待封。郭待封不采纳薛仁贵的计策，率领辎重缓慢前进，未到乌海就遭遇二十余万吐蕃军，郭待封军大败，逃回大非川，辎重全部丢弃。薛仁贵退守大非川，吐蕃宰相论钦陵率领四十余万大军前来进攻，唐军大败，死伤殆尽。薛仁贵、郭待封与阿史那道真仅以身免，与论钦陵约和后返回。朝廷敕令大司宪乐彦玮前往军中核查战败情况，将三人枷锁押送京师，三人都被免死削籍。
论钦陵是禄东赞的儿子，与弟弟赞婆、悉多于、勃论都有才能谋略。禄东赞去世后，论钦陵代掌朝政，三个弟弟领兵驻守外地，邻国都畏惧他们。
关中发生旱灾、饥荒，九月丁丑日，下诏定于明年正月前往东都。
甲申日，皇后的母亲鲁国忠烈夫人杨氏去世，敕令九品以上文武官员及外命妇都前往杨氏宅邸吊哭。
闰九月癸卯日，皇后因长期旱灾，请求避位，皇帝不许。壬子日，追赠司徒周忠孝公武士彟为太尉、太原王，夫人为王妃。甲寅日，任命左相姜恪为凉州道行军大总管，抵御吐蕃。
冬季十月乙未日，太子右中护、同东西台三品赵仁本担任左肃机，罢去政事。庚寅日，下诏恢复所有官名旧称。
咸亨二年，公元671年夏季四月甲申日，任命西突厥的阿史那都支为左骁卫大将军，兼任匐延都督，负责安抚五咄陆部落的部众。
起初，武元庆等人死后，皇后（武则天）上奏请求让她姐姐的儿子贺兰敏之作为武士彟的继承人，承袭周公爵位，改姓武氏，逐步升迁至弘文馆学士、左散骑常侍。魏国夫人（贺兰敏之的妹妹）去世后，皇帝召见贺兰敏之，悲痛哭泣着说：“之前我上朝时她还好好的，退朝后就救不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贺兰敏之只是痛哭，没有回应。皇后听说后，说：“这小子怀疑我！”从此开始厌恶他。贺兰敏之相貌英俊，却与太原王妃（武则天的母亲杨氏）私通；在太原王妃守丧期间，他脱下丧服，召来歌妓奏乐寻欢。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容貌绝美，皇帝和皇后亲自选定她为太子妃，婚期已定，贺兰敏之却逼迫并奸污了她。皇后于是上表列举贺兰敏之前后犯下的罪行，请求将他流放。六月丙子日，皇帝下诏将贺兰敏之流放到雷州，恢复他原本的姓氏。走到韶州时，贺兰敏之被用马缰绳绞死。朝中官员因与贺兰敏之交好而获罪，被流放到岭南的有很多人。
秋季七月乙未朔日，高侃在安市城击败高丽残余部众。九月丙申日，潞州刺史徐王元礼去世。
冬季十一月甲午朔日，发生日食。皇帝从东都出发前往许州、汝州；十二月癸酉日，在叶县围猎；丙戌日，返回东都。
咸亨三年，公元672年春季正月辛丑日，任命太子右卫副率梁积寿为姚州道行军总管，率军讨伐反叛的蛮族。庚戌日，昆明蛮十四个姓氏共二万三千户归附唐朝，朝廷设置殷州、敦州、总州三个州进行管辖。
二月庚午日，将吐谷浑部落迁徙到鄯州浩亹水南岸。吐谷浑畏惧吐蕃的强盛，在当地居住不安，再加上鄯州土地狭小，不久后又迁徙到灵州，朝廷在其部落所在地设置安乐州，任命可汗诺曷钵为刺史。吐谷浑原来的土地全部被吐蕃占领。
己卯日，侍中永安郡公姜恪去世。
夏季四月，吐蕃派遣大臣仲琮入朝进贡，皇帝询问吐蕃的风俗，仲琮回答说：“吐蕃土地贫瘠、气候寒冷，风俗质朴粗陋；但法令严明整齐，上下一心，商议政事常常从下面开始，根据人们的利益来推行，这就是吐蕃能够长久存在的原因。”皇帝质问他吐蕃吞并吐谷浑、击败薛仁贵、侵犯逼近凉州等事，仲琮回答说：“我奉命前来进贡而已，军事方面的事情，我没有听说过。”皇帝厚赏仲琮后让他返回。癸未日，派遣都水使者黄仁素出使吐蕃。
秋季八月壬午日，特进高阳郡公许敬宗去世。太常博士袁思古议论说：“许敬宗把长子流放到偏远之地，把小女儿嫁给蛮夷首领。根据《谥法》，‘名实不符曰缪’，请求赐予他‘缪’的谥号。”许敬宗的孙子太子舍人许彦伯申诉说袁思古与许家有怨恨，请求更改谥号。太常博士王福畤议论认为：“谥号是对一个人一生得失的评价，关系到千年的荣辱。如果怨恨之事属实，应当依法判定；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应改变谥号。”户部尚书戴至德对王福畤说：“高阳公受到的待遇如此之高，怎么能赐予‘缪’的谥号呢？”王福畤回答说：“从前晋朝司空何曾既忠诚又孝顺，只是因为每天饮食耗费万钱，秦秀就给他赐予‘缪’的谥号。许敬宗的忠孝比不上何曾，而在饮食男女方面的过错却超过了他，赐予‘缪’的谥号，并不辜负许家。”皇帝下诏召集五品以上官员重新商议，礼部尚书阳思敬议论说：“根据《谥法》，‘有过错但能改正曰恭’，请求赐予‘恭’的谥号。”皇帝下诏采纳了这个意见。许敬宗曾经上奏将儿子许昂流放到岭南，又把女儿嫁给蛮夷首领冯盎的儿子，收受了很多财物，所以袁思古在议论谥号时提到了这些事。王福畤是王勃的父亲。
九月癸卯日，将沛王李贤改封为雍王。
冬季十月己未日，下诏让太子监理国政。壬戌日，皇帝从东都出发返回京师。
十一月戊子朔日，发生日食。甲辰日，皇帝抵达京师。
十二月，高侃与高丽残余部众在白水山交战，击败敌军。新罗派兵救援高丽，被高侃击败。癸卯日，任命左庶子刘仁轨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子很少接见东宫官员，典膳丞全椒人邢文伟于是减少了太子的膳食供应，并上书劝谏太子。太子回信，以身体多病、入宫侍奉皇帝时间少为由道歉，同时赞赏并采纳了他的意见。不久后，右史一职空缺，皇帝说：“邢文伟侍奉我的儿子，能够通过减少膳食来进谏，这是正直的人。”于是提拔他为右史。太子在一次宴会中，命令东宫官员表演“掷倒”（一种杂技），轮到左奉裕率王及善时，王及善说：“掷倒自有伶官负责表演，我如果遵令表演，恐怕不符合辅佐殿下的职责。”太子向他道歉。皇帝听说后，赏赐王及善一百匹缣，不久后升任他为左千牛卫将军。
咸亨四年，公元673年春季正月丙辰日，绛州刺史郑惠王李元懿去世。
三月丙申日，下诏让刘仁轨等人修改编纂国史，因为许敬宗等人所记载的内容大多不真实。
闰五月，燕山道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李谨行在瓠芦河以西大败反叛的高丽部众，俘获数千人，残余部众都逃奔新罗。当时李谨行的妻子刘氏留守伐奴城，高丽带领靺鞨人进攻该城，刘氏身披铠甲率领部众守城，坚守了很长时间后，敌军撤退。皇帝赞赏她的功劳，封她为燕国夫人。李谨行是靺鞨人突地稽的儿子，武力超群，被各族夷人所畏惧。
八月辛丑日，皇帝因患有疟疾，命令太子在延福殿接受各部门的奏事。
冬季十月壬午日，中书令阎立本去世。
十二月丙午日，弓月王、疏勒王前来投降。西突厥兴昔亡可汗在位时，各部离散，弓月和阿悉吉都反叛了。苏定方西讨时，擒获阿悉吉返回。弓月向南勾结吐蕃，向北招引咽面，一起进攻疏勒，迫使疏勒投降。皇帝派遣鸿胪卿萧嗣业发兵讨伐。萧嗣业的军队还未抵达，弓月就感到畏惧，与疏勒王一起入朝；皇帝赦免了他们的罪行，让他们返回本国。
上元元年，公元674年春季正月壬午日，任命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为鸡林道大总管，卫尉卿李弼、右领军大将军李谨行为副总管，发兵讨伐新罗。当时新罗王金法敏已经接纳了高丽的反叛部众，又占据了百济的旧地，派人驻守。皇帝大怒，下诏削夺金法敏的官爵；他的弟弟右骁卫员外大将军、临海郡公金仁问在京师，皇帝立他为新罗王，让他返回新罗。
贺兰敏之获罪后，皇后上奏从岭南召回武元爽的儿子武承嗣，让他承袭周公爵位，任命为尚衣奉御；夏季四月辛卯日，升任宗正卿。
秋季八月壬辰日，追尊宣简公（李熙）为宣皇帝，他的妻子张氏为宣庄皇后；懿王（李天赐）为光皇帝，他的妻子贾氏为光懿皇后；太武皇帝（李渊）为神尧皇帝，太穆皇后为太穆神皇后；文皇帝（李世民）为太宗文武圣皇帝，文德皇后为文德圣皇后。皇帝改称天皇，皇后改称天后，以避开先帝、先后的称号。更改年号为上元，大赦天下。
戊戌日，下诏规定：“文武官员三品以上穿紫色官服，佩戴金玉腰带；四品穿深绯色官服，佩戴金腰带；五品穿浅绯色官服，佩戴金腰带；六品穿深绿色官服，七品穿浅绿色官服，都佩戴银腰带；八品穿深青色官服，九品穿浅青色官服，都佩戴鍮石腰带；平民穿黄色衣服，佩戴铜铁腰带。除平民外，其他人不许穿黄色衣服。”
九月癸丑日，下诏追复长孙晟、长孙无忌的官爵，让长孙无忌的曾孙长孙翼承袭赵公爵位，允许长孙无忌的灵柩返回，陪葬昭陵。
甲寅日，皇帝登上翔鸾阁，观看大规模宴饮。将音乐分为东西两队，让雍王李贤主持东队，周王李显主持西队，相互竞赛取乐。郝处俊劝谏说：“两位王子年纪还小，志趣尚未确定，应当学习推梨让枣的谦让之道，亲密无间。如今分成两队，相互夸耀竞争，伶优小人言语没有分寸，恐怕他们会为了争夺胜负而讥讽失礼，这不符合推崇礼义、劝勉和睦的原则。”皇帝惊讶地说：“你有远见卓识，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立即停止了竞赛。当天，卫尉卿李弼在宴会上突然去世，皇帝因此停止宴饮一天。
冬季十一月，箕州录事参军张君澈等人诬告刺史蒋王李恽和他的儿子汝南郡王李炜谋反，皇帝下诏让通事舍人薛思贞乘驿车前往核查。十二月癸未日，李恽因惶恐而自杀。皇帝知道他是无辜的，深感痛惜，斩杀了张君澈等四人。
壬寅日，天后上表，认为：“国家的圣明基业，源自玄元皇帝（老子），请求让王公以下官员都学习《老子》，每年明经科考试时，按照《孝经》《论语》的标准进行策试。”又请求：“从今以后，父亲在世时，为母亲服齐衰三年丧。另外，京官八品以上，应当酌情增加俸禄。”以及其他一些有利于国家的建议，共十二条。皇帝下诏褒奖赞美，全部予以施行。
这一年，有个叫刘晓的人，上书议论选拔官员的事，认为：“如今吏部把核查档案作为公正的标准，把书法和判词作为选拔人才的依据，却不知道考察官员的德行和才能。况且借他人之手代笔书法和判词的人很多。另外，礼部选拔士人，只以文章的优劣定等级，所以天下的士人都舍弃德行而追求文学技艺，有早上考中甲等科举而晚上就陷入刑狱的人，即使每天背诵万言，又与治国之道有什么关系！能在七步之内写成文章，也不足以教化百姓。更何况把心思都放在花草树木、烟霞景色的描写上，形成这样的风气，难道不是大错特错吗！人们追求名声，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在上位的人有什么喜好，在下位的人就会更加追求。陛下如果选拔人才以德行为先，文学技艺为次，那么众多士人就会像雷声一样奔涌而来，天下就会形成良好的风气！”
上元二年，公元675年春季正月丙寅日，将阗国改为毘沙都督府，把其境内分为十个州，任命于阗王尉迟伏阇雄为毘沙都督。
辛未日，吐蕃派遣大臣论吐浑弥前来请求和亲，并且请求与吐谷浑恢复睦邻友好关系；皇帝没有同意。
二月，刘仁轨在七重城大败新罗部众，又派靺鞨人渡海进攻新罗的南部边境，斩杀和俘获了很多人。刘仁轨率军返回。皇帝下诏任命李谨行为安东镇抚大使，驻守新罗的买肖城进行治理，李谨行三战三捷，新罗于是派遣使者入朝进贡，并道歉；皇帝赦免了新罗的罪行，恢复了新罗王金法敏的官爵。金仁问在返回新罗的途中被召回，改封为临海郡公。
三月丁巳日，天后在邙山之南祭祀先蚕，百官和朝集使都陪同前往。
皇帝被风眩病困扰得很厉害，商议让天后代理国政。中书侍郎同三品郝处俊说：“天子治理外部事务，皇后治理内部事务，这是上天的道理。从前魏文帝颁布诏令，即使有年幼的君主，也不允许皇后临朝听政，以此杜绝祸乱的萌芽。陛下怎能把高祖、太宗创下的天下，不传给子孙而托付给天后呢！”中书侍郎昌乐人李义琰说：“郝处俊的话非常忠诚，陛下应当听从。”皇帝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天后招揽了很多文学之士，如着作郎元万顷、左史刘祎之等人，让他们撰写《列女传》《臣轨》《百僚新戒》《乐书》等，共一千多卷。朝廷的奏议以及各部门的表疏，天后时常秘密让他们参与决断，以分割宰相的权力，当时的人称他们为“北门学士”。刘祎之是刘子翼的儿子。
夏季四月庚辰日，任命司农少卿韦弘机为司农卿。韦弘机同时负责东都的营田事务，接受诏令修缮宫苑。有宦官在苑中犯法，韦弘机将他杖打后，再上奏皇帝。皇帝认为他有才能，赏赐他数十匹绢，说：“再有犯法的人，你就直接杖打，不必上奏。”
起初，左千牛将军长安人赵瑰娶了高祖的女儿常乐公主，生下的女儿是周王李显的妃子。常乐公主颇受皇帝厚待，天后很厌恶她。辛巳日，周王妃因罪被废黜，幽禁在内侍省，只供给能维持生命的食物，派人监视她的烟囱，不久后几天都没有炊烟，打开门一看，已经死去腐烂了。赵瑰从定州刺史被贬为括州刺史，皇帝命令常乐公主跟随他前往任所，并且不许他们入朝谒见。
太子李弘仁爱孝顺、谦虚谨慎，皇帝非常喜爱他；他礼遇士人，朝廷内外都对他寄予厚望。天后正想实现自己的志向，太子的奏请多次违背她的旨意，因此失去了天后的宠爱。义阳、宣城两位公主是萧淑妃的女儿，因母亲获罪而被幽禁在掖庭，年过三十还没有出嫁。太子见到她们后感到震惊和怜悯，立即奏请让她们出嫁，皇帝同意了。天后大怒，当天就把两位公主嫁给了担任上翊卫的权毅、王遂古。己亥日，太子在合璧宫去世，当时的人都认为是天后毒死了他。
壬寅日，皇帝返回洛阳宫。五月戊申日，下诏说：“我正打算把皇位禅让给皇太子，而他却突然患病去世，应当实现之前的旨意，加上尊贵的名号，可谥号为孝敬皇帝。”
六月戊寅日，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天后厌恶慈州刺史杞王李上金，有关部门迎合她的旨意上奏弹劾他的罪行；秋季七月，李上金因罪被解除官职，安置在澧州。
八月庚寅日，将孝敬皇帝安葬在恭陵。
戊戌日，任命戴至德为右仆射，庚子日，任命刘仁轨为左仆射，两人都仍然担任同中书门下三品。张文瓘为侍中，郝处俊为中书令，李敬玄为吏部尚书兼左庶子，仍然担任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和戴至德轮流接受百姓的诉状，刘仁轨常常用好话许诺，戴至德则必定依据道理进行诘问，从不轻易决断，对于确实有冤情的人，就秘密为他们上奏辩解。因此当时的声誉都归于刘仁轨。有人问戴至德原因，他说：“威严和福禄是君主的权力，臣子怎么能窃取呢！”皇帝听说后，非常敬重他。有一位老妇人想要向刘仁轨递交诉状，却误交到了戴至德手中，戴至德还没看完，老妇人就说：“我本来以为是懂事的仆射，没想到是不懂事的仆射！把我的诉状还给我！”戴至德笑着把诉状还给了她。当时的人都称赞他是长者。张文瓘当时兼任大理卿，囚犯们听说他改任其他官职，都痛哭流涕。张文瓘性情严肃正直，对各部门的奏议，大多进行纠正驳斥，皇帝非常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