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秘境归来的生活,如潺潺溪流,平静而温润地向前。镇国公府的日子,在双胞胎的嬉笑玩闹、书声琅琅中,悄然滑过两个春秋。怀安与怀瑾已满了六岁,从懵懂幼童长成了小小少年郎,个性愈发鲜明。
怀安身手矫健,最爱缠着父亲习武,或是跟着韩七在校场摸爬滚打,一把小木剑舞得虎虎生风,是府里公认的“小将军”。怀瑾则沉静依旧,大部分时间更喜欢黏在母亲身边,或在五味轩的药香里辨识药材,或在自己的一方小药圃里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尤其对那几株从秘境带回、夜晚会发出微光的“星辉草”格外上心。
这日春光明媚,沈清辞正在后院晾晒新制的药材,怀安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嚷嚷着:“娘!爹爹夸我拳法有进步!说再过两年就教我骑真的战马!”
“好,我们安儿最棒了。” 沈清辞笑着拿帕子替他擦汗,“去洗把脸,喝碗绿豆汤,莫要贪凉。”
怀安应了一声,又一阵风似的跑了。沈清辞摇头失笑,目光转向一旁安静坐在石凳上的怀瑾。他正小心翼翼地用玉片将几株星辉草的种子剥离下来,小脸专注。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阴影。
“瑾儿,这种子要作何用?” 沈清辞柔声问。
怀瑾抬起头,将盛放着细小发光种子的玉碗捧到母亲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娘亲,您看,亮亮说,这些种子比去年的更饱满,光芒也暖了些。我想试着在府里别处也种一些,看看能不能长好。或许……对祖母的失眠更有帮助。” 他心思细腻,还记得祖母偶尔夜不能寐。
沈清辞心中温暖,轻抚儿子细软的发丝:“瑾儿有心了。娘亲和你一起种,可好?”
“嗯!” 怀瑾用力点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晚膳时,陆景珩说起近日朝中趣闻,提到水师剿灭了一股盘踞外海多年的海盗,缴获的物资中有几箱罕见的海外药材种子,已送入五味轩。怀瑾听了,放下勺子,期待地看向沈清辞:“娘亲,明日我能去铺子里看看那些种子吗?”
“自然可以。” 沈清辞微笑应允,“正好,陈爷爷前日还说,新来的伙计辨识药材还不熟练,瑾儿去帮帮忙可好?”
“我也去!” 怀安忙不迭咽下口中的饭,“我去帮陈爷爷搬东西!我力气大!”
陆景珩与沈清辞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欣慰。孩子们渐渐长大,开始对家业产生兴趣,是好事。
次日,五味轩后院库房。陈先生将几个密封的檀木箱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种子。怀瑾看得目不转睛,伸出小手,极轻地触摸着那些种子,闭目感受。片刻,他睁开眼,指着其中一包黑褐色、形似弯月的种子,对沈清辞说:“娘亲,这个……喜欢干燥,怕冷,里面是暖的。” 又指着一包碧绿色、细如沙砾的种子,“这个……要很多水,凉凉的,有薄荷的味道。”
沈清辞仔细查验,又与陈先生核对随箱的说明,发现怀瑾所言竟分毫不差!那黑褐色种子确实产自南洋燥热之地,性温;碧绿种子则生于水泽,性凉提神。陈先生捻须惊叹:“小世子这般天赋,真是闻所未闻!”
怀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低头摆弄衣角。沈清辞却知,这不仅是天赋,更是儿子与草木生灵间那种与生俱来的、难以言喻的亲和力,在星辉秘境之行后,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
又过了些时日,是怀瑾的小药圃里那株最早种下的星辉草开花的日子。那花儿形似铃兰,通体剔透,夜间散发出柔和的月白光晕,幽香沁人心脾。怀瑾每日都要去看上好几回,小心照料。
这夜,月光极好。怀瑾悄悄拉醒已睡下的沈清辞,小声道:“娘亲,星星草好像……要说话了。”
沈清辞心中一动,披衣随他来到院中。只见那星辉草在月光下,光华流转,竟真地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如风拂银铃般的清音。更奇的是,随着清音荡漾,花朵周围隐约有极淡的光点如萤火虫般飞舞。怀瑾伸出小手,那些光点竟绕着他的指尖盘旋不去。
“亮亮说,这是‘星语’,是星星草在唱歌。” 怀瑾仰头看着母亲,眼中映着月华与星光,“只有心里很静很静的时候,才能听到。”
沈清辞凝望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心中震撼。她怀中的星髓传来温和的共鸣,仿佛在应和这草木之语。她蹲下身,与儿子一同静静聆听,感受着这超乎寻常的自然韵律。或许,怀瑾所拥有的,不仅仅是感知,更是一种与天地灵物沟通的潜能。
自那日后,沈清辞开始有意识地引导怀瑾。她不再仅仅教他辨识药性,更引导他去感受草木的“情绪”、生长的“节奏”,甚至尝试将一丝微不可察的星髓生机,通过自己的引导,让怀瑾学着去感受和安抚那些生长不良的植株。怀瑾对此展现出了惊人的领悟力,他虽无法直接运用星髓之力,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母亲引导的那股生机的流向,并能用他纯真的意念去“欢迎”和“配合”,使得滋养事半功倍。他那方小药圃里的药材,长势格外喜人,药性也似乎更为纯净。
这日,安王妃来访,偶感头痛。沈清辞正欲施针,怀瑾却捧来一小杯他用自己种的薄荷、合欢皮与几片星辉草花瓣冲泡的花草茶,小声说:“王奶奶,喝点水,头就不疼了。”
安王妃将信将疑地喝下,不过片刻,竟真觉神清气爽,头痛缓解大半,惊喜地搂着怀瑾直呼“小神医”。沈清辞心中明了,这不仅是药材的功效,更因那茶水中蕴含了怀瑾精心照料所赋予的平和生机。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府中的日子,因孩子们的成长而充满生机,也因星髓力量的圆融内敛而愈发祥和。沈清辞将更多心思放在整理医术、经营五味轩、教导孩儿上。陆景珩在朝中愈发沉稳,于军政大事上见解精辟,深得帝心,却更珍惜与家人相伴的时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圆满、安宁。
然而,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当怀瑾如常为他心爱的药草浇水时,一件极小的事情,却悄无声息地投下了一缕微澜。那株他最为珍视、从秘境带回并成功培育的“星辉草”母株,在阳光下,其中一片叶子的背面,悄然浮现出了一道极淡、极细的金色纹路。那纹路,与沈清辞怀中星髓核心的暗金轨迹,隐隐呼应。
怀瑾最先发现,他好奇地用小手指轻轻触碰那片叶子,歪着头, 自言自语道:“亮亮……长新记号了?”
这细微的变化,尚未引起忙于庶务的大人们注意。但命运的丝线,似乎已在这片新生的叶脉上,悄然绣下了下一段故事的伏笔。星霜流转,薪火相传,圆满之中,新的萌芽正在悄然生长。